|
一次超乎常人想象的结合。一个23岁的男孩选择了一个大他五岁、体内已潜伏3年HIV病毒的女友，而且在相恋四年后，他们毅然选择了婚姻作为爱情的果实。
结婚的日子已经不远，一个星期后，贵阳开往北京的列车便是他们结婚的礼堂。没有亲人，没有宴席，只有30小时的漫漫旅程为他们的婚礼作证。将婚礼的落脚点选择在北京是因为12月1日的世界艾滋病宣传日，他们将应邀作演讲。
想起过去泪水直流
“我被朋友歧视、被亲人抛弃。曾经，我只想快一点结束可悲的生命。”
11月16日，贵阳市有关部门为艾滋病人举行的青年志愿者帮助活动上，记者第一次看到这对新人———女孩小琴（化名）、男孩小明（化名）。面对几十名记者，面对扎眼的镁光灯，他们显得异常镇静。
小琴代表艾滋病感染者作了报告———《一个HIV感染者的心声》，令在场的所有人动容。她坦然忏悔自己如何堕落，如何成为一名瘾君子，直到被艾滋病所感染的心路历程。
“1990年，我16岁，高一还没有念完，便踏出校门，到社会上流浪。因为虚荣无知，在舞厅结识了第一个男朋友，一个有钱风流的瘾君子。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诱惑下，我堕落成了一个吸毒者，直至被确诊为一名艾滋病感染者。我被朋友歧视、被亲人抛弃。曾经，我只想快一点结束可悲的生命，但多次自杀未遂……”讲述的时候，泪水从小琴的墨镜下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手中的纸页。
爱情点燃生命希望
“我活着，除了我体内有着艾滋病毒，除了我要每天吃药，我们是一样的人。”
但社会没有彻底抛弃她，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视她为洪水猛兽。贵阳市疾病控制中心主任医师胡绍源第一个敢和她握手，给她讲解有关艾滋病的知识，让她重新对生命慢慢珍惜起来。
小琴说：“胡医生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还有我现在的男友，一个小我五岁的男孩，成了我的精神支撑。1998年2月份，一次偶然邂逅，我们走到了一起，后来，我坦白告诉他我是艾滋病感染者，劝他离开我，但没想到他不但没离开我，还无微不至地关心我。1999年的一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中，试图自杀。小明将我从死神边缘拉了回来。他告诉我：‘一个人如果坚强不起来，随时可以死，但他必须已经爱过恨过，可你一样都没有啊！’”
那天晚上，这个只有初小文化的男友终于唤起了小琴生活的信念，她渐渐戒掉了毒瘾。“我活着，除了我体内有着艾滋病毒，除了我要每天吃药，我们是一样的人。”她似乎已从艾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结婚的念头从去年开始萌发……
社会给予温暖与宽容
“我们怎么能剥夺他们相爱的权利，我们只能给他们‘祝福’。”
眼看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但作为正式婚姻象征的结婚证却始终横亘在他们面前。小琴曾经因吸毒被劳教而注销户籍，而没有户籍就无法办理结婚证。出乎意料的是，社会为他们的婚姻提供了最便捷的通道。贵阳市南明区戒毒所和贵州省女子劳教队很快就为她办理结婚证出具了证明。新房所在地的北京路派出所也加快工作进度，保证在他们去北京前办妥结婚证。
而来自家人的支持更增添了他们对未来的信心。小琴的家人与女儿长期的隔阂也逐渐愈合，父母还特意为他们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记者在小明的家里采访时，小明的母亲对儿子的选择表示理解：“儿子都是妈身上掉下的肉，他现在那么大，喜欢上一个有病女孩子，要结婚，我们很吃惊，但能反对吗？我们怎么能剥夺他们相爱的权利，我们只能给他们‘祝福’。”
结婚还想要个孩子
“我从不把自己当作一个艾滋病毒已潜伏3年多的人，我想过好剩下的日子。”
昨日下午，在贵阳一家医院的病房，记者与这对即将走上红地毯的新人作了一次长谈。小琴看上去不像一个艾滋病感染者，中等个头，模样俊俏。小明因肺部感染正躺在病床上输液。
小琴很开朗，主动向记者伸出手，记者并没有多想，伸出手去和她握了握，在那一刹那，记者看到她的眼中晶莹的泪水在闪动。记者忽然明白这简单的礼节对她的意义———平时几乎是望尘莫及的奢望。而记者并没有什么不安，因为HIV病毒不会通过空气和一般生活接触传播。
小琴说，她从不把自己当作一个艾滋病毒已潜伏3年多的人，她想过好剩下的日子。他们一直把结婚藏在心头，不敢向家里开口，更不敢向社会公开，而社会的关爱使他们鼓起勇气走上婚姻的殿堂。
期间，在胡绍源医师的指导与监控下，他们学习了关于预防艾滋病的知识，结果同居四年，三次检查小明都没染上艾滋病毒。胡绍源医生一直为他们开导，做他们父母的工作，还帮他们查阅了相关法律，告诉他们《婚姻法》中只有“患有医学上不适合结婚的病种”的人才不能结婚，但并没有指明某种或某几种疾病不能结婚。如果医学论证可以结婚，那么应当尊重这种结论。
孩子患病率可降至1％
“我想让孩子延续我的生命，法律也并没有禁止我们患有艾滋病的人不能生育啊。”
胡医生的说法令他们对婚姻有了更大勇气，甚至使他们有了更奢侈的想法———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采访中小琴无数次表达了要一个亲生骨肉的想法。“看着小明哥哥天真无邪的小侄女我就想抱抱，逗逗她开心，这时，我就更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让孩子延续我的生命。法律也并没有禁止我们感染有艾滋病的人不能生育啊。”
这个想法又一次得到胡绍源医生的支持。胡绍源告诉记者，艾滋病非遗传性疾病，是垂直传染，虽然生产过程通过与艾滋病感染者母体的血液、体液接触，以及婴儿吮吸乳汁都可能感染上病毒，但是通过药物可以控制并减少其感染的可能性。
胡绍源说，艾滋病患者生育小孩时，离开宫体感染率为5％，生产中感染率为80％，母乳喂养时感染率为15％。要降低感染率最为有效的方式是剖腹产和人工喂养，这样可以避免后两个感染途径。同时，从受精开始进行科学的行为指导，并配合抗病毒治疗，最终能将遗传的可能性降至1％－3％。与此同时，一旦于妊娠期内发现胎儿不健康或感染了艾滋病毒，可立即采取中止措施。
未来幸福的连串问号
幸福似乎那么咫尺可得，然而幸福背后还隐藏着无数悲辛，却是他们不曾深虑的：他们能承受未来生活、社会之重吗！
首先，孩子的问题。虽然，两个人对有一个他们自己的骨肉都很迫切。但爱情也好，孩子也好，都必须有个前提，决不能伤害他们所爱的人，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一旦生育的孩子被感染上，带来的恐怕是更大的痛苦。
其次，家庭的重担。婚后如何过活。两个人目前都无法工作，却要承担巨额治疗费用，延长小琴的生命，最便宜的国产药物每天也需300—500元。费用从哪里来？
再次，公众的眼光。采访中记者发现，面对媒体他们不知道“说不”。虽然小琴、小明表示他们并不怕公众的目光，但随着媒体的报道，尤其以后可能面对国内外成百上千家媒体的追逐，他们也许会成为一道“艾滋风景”。对此，他们做好更多准备了吗？
当我们祝福这对勇敢的新人时，不得不打上一连串的问号。
晨报特派记者杜琛贵阳摄影报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