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赴科威特特派记者宋念申 我是在采访科威特多哈兵营的时候认识戴比·布洛克的,当时一堆记者里只有她是“embed”———这是在科威特的外国记者最常用的词汇之一,大概可以翻译成“深入报道”,就是指获得美国国防部批准,深入军营,和美军一起吃住、一起进退的那种记者。她是“美国之音”电视频道记者,看模样有40多岁了,人很热情活泼,特别愿意与同行交往。不过采访多哈也数她最蹩脚,到了军营里发现摄像机的电池居然没电!结果几个小时里,别人在采访,她净忙着到处找电池了。“你说,真到打仗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谁能帮我啊”,戴比做个鬼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戴比被分派去采访海军陆战队的一部,该部队的营地位于科威特北部沙漠,是第二个靠近伊科边境的军营。3月11日就要下营地了,她希望走之前见我一次,约好10日见面,不过一直到下午6点多她才赶过来。她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在希尔顿联军新闻中心足足浪费了一天,领了一大堆东西。美军还不发给她背包,只给了一个大黑塑料袋装这些东西。我一看,就跟国内的大垃圾袋似的。 其中一个小型的军用挎包,打开一看里面是黑色的防毒面具,旁边两个小口袋里各塞着三四枚针管,拇指粗细,肯定是情急时往自己身上捅的。戴比撇着嘴说:“这东西我碰都不想碰,会要了我的命的。”我知道这是实话,防化学武器针剂其实也是种毒剂,最多一次只能用两枚,以起到以毒攻毒的效果,用多了人还是得死。大塑料袋里另外装了一套防化服,外面用塑料裹着,大概三四公斤重。戴比说希望永远不打开,“因为一打开用,就得交他们200美元———我原来还以为是免费的呢”。 戴比之所以赶着11日前要见我,一是因为这些天她一直住在重兵把守的皇冠广场饭店,来科威特这么些天一直就没进城瞧瞧;二是她一个美国人独自在城里瞎逛也怕出危险,搭个伴就方便多了。说起明天就要扎进军营,她一脸上酷刑的表情,说今天晚上是她“最后的晚餐”了,再不看看就没机会了。 “你知道我们这些随军记者这几天在忙活啥?所有人都在忙机器的事,这个出问题了,那个也不灵了。昨天《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一个老兄在那里喊,‘谁会用我的手机!’”戴比说,技术问题让所有记者头疼,到军营里,每个报道组都会被拆开,所以一旦遇到技术问题,哪怕是很小的问题,没有自己人帮着调试修理,全都得傻眼。 戴比没想到会随军,更没想到她一个中年女人会被分到海军陆战队。在美国时,她和其他十几个记者一起,参加了由美军组织的为期一周的训练。在佐治亚州的军营里,她学会了如何在跳下直升机时护着脑袋,遇到生化武器怎样在几秒钟内穿戴防化服和面具,如何包扎伤口和紧急救助,甚至还学了在坦克里发射炮弹。 她对随海军陆战队采访报道很是担忧。美军到现在拒绝透露都是哪些记者和她分在一个兵营,她怕到时候没人帮她,所以这几天买了好几条香烟和口香糖,到时候送给大兵们;她也准备好到兵营里跟着大兵一起说粗话,这可以让她在军营里比较受欢迎一些。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作为随军记者,戴比并不觉得有太大的自豪和荣幸,反而觉得摊上了一个难以完成的差事。她说即使冲在了前面,又有什么意义呢?你看到的东西就那么点,在后边的人完全可能比你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对美军安排的采访不甚满意,说在多哈兵营里,她作为一个电视记者,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拍到,“那些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说不知道”。不管随军不随军,每个记者在拿到美军发的记者证前,都必须当着一位军官的面,在几个协议上签名。其中一个类似“生死状”,声明自己的身体或仪器在战争中发生意外,跟美军没关系;另一个就是有关报道的规定,内容有四五十条,其中14种情况可以报,7种情况是有限报道,21种情况不许报。军事行动、战俘和伤亡情况是最敏感的话题。 晚上我陪戴比到城里逛了一圈。她对体现着科威特文化的小东西很感兴趣,买了一个戒指,一条项链。“要不是明天要收拾行装,我真想在商店逛上一天”,她说,“没人喜欢战争,谁都是一样的。我真盼着这场仗两天就结束,我就不用再在军队里呆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