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东北大学) 如今,我的求学长征路又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期,即将开始我大学的生活。 大学是完全区别于中小学的。因为在大学,我是完全独立的:我可以运用自己的信誉争取贷款,再通过勤工助学等途径解决生活问题,最后通过自己的工作还贷款。这样,自大学起,就可以称之为自我奋斗的人生了。而中小学却得完全依靠家,且因此靠走了家里的房子家产,并筑起了高高的债台。 至今也不知二十年前的那个风雪夜,我的第一声啼哭是否洪亮,总是冒烟的灶台所造就的,是仅供我睡的一块有温度的炕头。由于生日小,九岁时我才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我的求学生涯开始了。然而苦难也降于此时,父母离异了。家庭破碎的同时,也意味着与温饱的永别。姐妹四人分由父母各抚养其二,我与大妹妹随父亲生活。没有了一丝温暖的气息。放学后,饥寒交迫地回到家,匆匆地扒一口冷饭后,却又伸不出手来做作业,家里真的太冷了,何况我们又没有棉衣穿。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却为了我的小学而卖掉了。 我家居于吉林省九台市边缘的一个小环江村,美丽的松花江时常暴露出它凶残的一面,它吞没了村中唯一一所小土房和一片片的田地,肆虐得尽了兴,留给我们的断壁残垣与颗粒无收的“金秋”。哭吗?不!村民们欲哭无泪。 无常的环境就是我们贫困的根源,,加之我们地处偏僻,交通闭塞,就造成了我们整村的贫困。而可怜的村庄却又遭受了一届贪官的洗劫,使得如今村委的更夫每顿所吃的米都要用秤称。而我家,又是贫困村中的贫困户。 父亲常出外打工,我与妹妹就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终日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委屈挨打是家常便饭,这就形成了我胆小羞怯、怕人沉默的缺点,而我至今也未能完全克服。童年留给我的记忆,唯有那逢冬即发的手脚冻疮与冬日疼痛的腿和关节,以及年仅六岁的我为小妹所补的针脚极大的补丁与夜里把尿的经历。一九九五年,在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中,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可怜巴巴地跟在跛脚的邻居大娘身后四处的奔逃——设想一下,那是怎样的一种现象呢?即使以我拙劣的笔饱蘸泪水,也写不尽童年的艰苦与辛酸。 小学的六年,我曾四次辍学,虽然每年交费很少。每次老师的苦苦劝说后,无限期的延交学费才是我继续求学的保障。但无论何时,我没有掉下过班级的第一名。 初中的求学生涯也是靠着学校老师的多方照顾才勉强读完的。那时寄宿在老师家里,每顿吃着一成不变的土豆丝。为此,老师曾几次与我谈过,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然而,我终究没有长高。 中考期间,爸爸曾对我说:“也不必那么认真,就是考上了也没钱念。”我了解父亲的艰辛,但我决不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终于,我以高出录取分数线20分的成绩考入了市一中。 在变卖了家里的一切值钱与不值钱的东西后,背着沉重的行李,我走进了一中,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复杂心情。出乎意料的是,我遇到了那么多的好心人,一中的生活我此生难忘。 当然,一开始学校并没有为我减免费用,所以,在别人休息时,我须得一次次地去政府办贫困证。然而,有了证,也只有35元的补助,对于“高消费”的高中,这也仅是皮毛而已。于是,我鼓足了勇气找校长面谈——慢慢地,在了解了实情后,学校为我减免了各种费用,及时地打开了我第二学期的大门。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父亲因伤住院,成为乡村医院首名实行肾切除患者,其危险系数可想而知,手术前又险些因住院费不足而耽误治疗。此事对我的打击很大,甚至是致命的,我再也无力继续读书了。 这时,我生命中的奇迹出现了,同学们自发的组织起来了,用集体的力量将我拉回了课堂。当时,我是感激的。从此,每月都由班干部收钱以贴补我的生活费。可是,每当有人明晃晃收钱时,我的内心是矛盾的,自卑的,尊严就存在于一线之间。于是,我发狠地学,以求能以自己的双手改变家中的境况。虽然,同学也是一片好心,而我也是满心感激的,但是总有那难受的一刻,如勾践为了大业而忍辱偷生。然而,我要做的是报恩,而非复仇。那种复杂的心情,是很少有人能够理解的。我信奉“大丈夫能屈能伸”,要锻炼得使自己承受能力更强些。为了理想,我不会轻言放弃。有人说,我所经历的这些苦,应该说是一种财富,它磨练人的意志,它是许多人不曾拥有的,把握好它,会使我的人生更加充实,精彩。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吧! 高考时,父亲对我说:“放心去考,现在国家有助学贷款,怎么也得让你上大学!”也许这是父亲在宽慰我,但我所遇到的好心的人们和我国的政策,又是充满希望的。终于,我有幸踏上这片沃土。 家庭贫寒,使我不敢挥霍一分钱。食堂里,土豆总是最便宜的,当然,高中的菜丰富一些,不仅有土豆丝,还有土豆块,土豆酱等等,但却又不住地冒酸水——每逢想到土豆时。 上学期间,只有暑假才能回家,因为往往不回要比较便宜一些。虽然心里惦记那个漂泊不定的家,也只能在心里向家报个平安了。小时候,有个奢望:我想有个家。但如今,面对为我求学而高筑的债台,那仍旧只是个奢望。我们父女三人,就像游击队战士一般,东家住几日,西家又住几天,当然都不会有什么好房子住。家徒四壁有一大好处,那就是搬家比较容易,只须人过去就可以了。每到寒假,回到那熟悉的小村庄时,却茫然,不知家在何方。而一身寒气找到的家,也仅是个只能避风雨的冰窖。虽如此,家中又总有盈门的客人——那些新的、旧的债主们。即使把门槛踏烂,并把炕洞坐穿,到了腊月二十九,他们也不得不无功而返,只有这一天,才算熬过另一关。面对家里这群唯一的客人,真得很愧疚,但又无可奈何。求学路漫漫,哪里会有余额来把债还? 妹妹,她是我心头的一块病,她的命要比我苦得多。为了我,她失去了美好的前程。妹妹天资聪颖,志向高远,一直都是乡里的尖子生,为防止她辍学,班主任特许她“一面学习,一面经商”——这是妹妹据实造的句,是乡邻的一柄笑料,也是我心头的一把刀。曾看过她的日记,里面充满了对求学的渴望与失学的忧伤,并且她时常梦到有人助她读书,但可怜的她却从未踏进中学的大门。十几岁的小女孩,要一人在家种地,养鹅…… 父亲,身患冠心病,肾炎,胆囊炎,胰腺炎,并曾有过脑血栓前兆。而打工时受伤的手又不能吃力,却仍要做苦工,又舍不得钱买药,而我每学期三分利带来的学费已压弯了父亲的腰…… 我的求学之路就是我人生中的长征,需要我去克服,长征已过去一大半,我会拿出勇气与自信去走完剩下的路,为了我的理想去努力奋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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