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那里，没结婚的姑娘不叫小姐叫大蛮妮儿，结了婚叫老娘们。我要写的这个老娘们她长着一张紫茄子脸，皮肤粗厚，个子锉不说还腿短身子长，是我们连公认的第一丑女——她就是我们的连长夫人。外号叫短腿猪。

　　写我们的连队不能不写连长；写连长就不能不写连长夫人。有些对不起读者的是我不能给您展现一个美女，因为她长得就是这模样。当然了，我可以象咱们的大多数作家一样把她虚构成一个美女，但我不想，我坚持我的写实性。如果把她写得有两个丰腴的大奶，雪白的大长腿，这符合了大家的审美趣味，可却违背了我的写作原则。还有一点重要的，就是东北佬的审美观念。您不爱看我也没办法，下面我还是如实地写：

　　连长夫人长着一双紫黑的葡萄眼。她正在大笑，一笑葡萄就似隐似现了，仿佛含在了蛤蟆贪吃的嘴里。她的笑声特别大，震得墙皮瑟瑟掉土，你还能看见她那一口的黄黑牙和嗓子眼那个红色的小肉瘤。只有得志的人才敢有这种无忌的大笑。她的面前站着我们连队外号叫“娘们儿”的哈尔滨男知青刘迎年。

　　刘迎年长得是瘦高个水蛇腰，说话办事女里女气甚难形容。娘们儿的发音娘字，口语的发音是尼和阿的混合声，字典里没有。要念成老娘的娘，一下就把这个外号内在的诙谐、解恨、戏谑的感觉念没了。

　　连长夫人当时盘腿坐在炕上，正在喂怀里那刚满一岁的孩子小三吃馒头。地下还站着小三的两个姐姐，眼睛盯守着娘们。我们那里喂婴儿我必须给你描述一番，省得你把过去和现在的哺乳方法混淆。那时侯没有雀巢奶粉之类，老娘们有奶就是孩子的福份，没奶或是奶水不足那就只有用馒头补了。方法是这样的，老娘们先咬一口馒头，在嘴里反复嚼细，然后吐出一点儿这种混着唾液的浆糊放在食指尖上，再横着往婴儿嘴里一抹。

　　为什么第二个手指叫食指，现在您该明白了吧，它是专门喂食用的。这样喂食既能帮助孩子消化还能增进母子感情，如果追溯咱们的祖先，我敢说从猿人开始就是这样哺育的。后来我有了孩子，我也曾试着用这种办法嚼了一口油条喂他，没想到儿子拉了三天稀，气得我老婆心疼地大哭了好几场。这种能增进感情的哺育方法后来再没敢用过，难怪现在母子情淡。

　　在我们知青没去之前，那里的乡风淳朴，也可以叫守旧。本地人信奉“丑妻近地家中宝”的观念。既然丑女人成了宝，那肯定所有的男人都要追求，宝必然属于最有本事的男人。这是通用于所有动物界（包括人类）的一个法则。刁连长是我们连队好几百号人中最大的官，用他老婆的话说：俺家老刁是那种放个屁都能砸地面一个坑的男人。她就喜欢这样有本事的男人。刁连长也把她视为不易得到的掌上明珠。

　　看来城市人和农村人对美的追求是一样的，可内容却截然相反。城市人喜欢丰乳细腰弱不禁风的女人，东北的老爷们可不要这样的。这不是废物吗！试想那麻杆腰能扛得起来麻袋吗？那两个人工隆起的大奶里面都是填充物，不能产生奶水能养活孩子吗？东北佬笑话城里的男人傻，喜欢搂着废物一样的女人。

　　（今天我们回过头来审视历史，你会发现东北佬的审美观念是那样的朴素和正确，越看越觉得城市人傻。那天我看到一幅海报上的一位美女，我一看原来我认识，她是我们原来的街坊，极为难看，外号母张飞。经过染头发漂白皮肤隆胸垫屁股吸脂纹眉割眼皮正鼻子安假门牙穿耳朵眼儿等等的诸多工艺，她变成了美女。还有人夸她是惹火身材。哇塞！可怜的城市人！）

　　由此看世上的美丑是没有标准的。

　　自从知青去后，城市人的观念把当地人实惠的观念冲击得稀里哗啦，就象母狗群中忽然来了几只公狼。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它们的交配使狗群发生了质的变化。后来地处边陲的农场人为什么比那些小城市人的观念还新，这就是狗狼交配的结果。（您千万不要庸俗地认为我这是骂人）

　　我还特意观察过这些知青的后代，他们现在都到了走上社会的岁数，他们都非常有才干。我敢说，将来国家的中层不得不让位给他们，他们会铸成稳固的堤坝继续为国家服务，因为他们身上有狼的雄健和狗的忠厚。这就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结果——在数年后，社会得到的一笔意外之财。

　　至于刘迎年为什么上连长家，连长夫人短腿猪为什么大笑，您必须听我从头说起。

　　我们连队有二百多名知青，多数都是些猥猥琐琐的小人物，惟独吕大家伙和鬼难拿不同，在我们连队知青里绝对是数得着的人物。吕大家伙叫吕仝，是我们连队有名的好色之徒，一提女人就眉飞色舞情欲难控。他常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男女之情的淫秽故事，就好象他亲身经历过一样；但我敢保证他绝对不是那种坏人，他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只会嘴上过瘾绝无实际行动的人。他甚至从没敢和女知青面对面说过话，他一和女知青说话就象很多男知青一样害臊脸红。但胆儿小并不影响他好色，连队哪里有点儿艳情、猫狗交媾的事他全知道。

　　（关于吕大家伙的外号您千万别往歪处想，他只不过是因为脑袋大才落下这个绰号。我在进文坛之前是发过誓的，我宁肯带着痞气、俗气进文坛，但绝不会带色情、下流的东西进文坛，谁忍心糟蹋咱们的文坛呀。您看文坛被他们守护得多干净啊，赶上收费厕所了。）

　　记得那天我们休息，个别人去营部买点儿东西，多数人都是洗洗衣服或是听听半导体。这时吕大家伙吃了性药一样色迷迷地跑进宿舍：快去看！快看去！貂禅戏吕布！说得大家直蒙，都跟着他跑出屋。一走出屋就感到了满世界的阳光和春天的妩媚，这是万物都容易发情的季节。

　　男知青宿舍前面是一片空场，过了空场就是牲口棚，棚里养着给连队服役的马和牛。在牲口棚后面，也就是贴近我们宿舍这一面，桩子上栓着一头黑公牛，正在认真地倒嚼。严格地说，它已经不能算是公牛了，因为它已经被骟了，被大家戏称为太监牛。这些干活用的牛或马一到了青春期统统都要被骟的，被骟完的牲口立刻就没了平日的焦躁和火气，象个犯人似的一天到晚蔫头耷拉脑的就知道干活。这时那头黑白花的小母牛朝黑公牛走来。

　　这头小母牛一出世就特别招人喜欢，体形、颜色漂亮不说，性情还特别温顺。饲养员不忍心整天圈着它，就让它自由自在地活动。它是我们连唯一享受到了自由的牲口。它小时侯天天跟着饲养员的屁后象个孩子，稍大一点儿活动范围也大了，经常跑到我们宿舍要馒头吃。知青搂它、逗它它都不烦，象个懂事、文静的小姑娘。后来它就不来了。有人说它大了，心里藏事啦，知道害羞了。

　　吕大家伙给我们提示说：快看，小花牛该调戏黑公牛啦。昨天我就看了，小母牛先是挑逗，黑牛不理它它就奸黑牛。它到了发情期啦！

　　果然，小母牛象个含羞的女孩一样，走到黑牛前用它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抛了一个媚眼，然后装得把一切男性都不当一回事目中无人地往前慢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瞟那公牛。大概惯性的思维让它觉得我这么漂亮的女人，只要用眼睛给你发一个信号，男人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没想到黑公牛还是目不斜视地一门儿心思倒嚼。小母牛生气地不走了，四蹄不动回头怒视着公牛。为吃连女人都不要的家伙，下贱的东西！可能这么强壮的公牛太可爱了，它似乎生不起气来，又反身走回来。它站在公牛前面。公牛上下嘴唇正在磨合着还流着白色的口涎，又呆傻又恶心。小母牛怒视了一会儿，它被异性强大的魅力完全征服了。一个哲人说过：当你需要异性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是那么完美，欲望会滤住你的双眼，使你看不到他身上任何缺点。小母牛控制不住地伸出粉红细嫩的舌头舔着黑牛的鼻子、面颊和流出的口水，用鼻子和嘴唇吸吮和欣赏着这个让它心醉的男士脖子上的汗香。

　　由此就能看出，动物也和人一样，男人一主动进攻女人就坚守、就拿一把。男人如果沉住气不主动，把女人的套路一打乱，她就迫不急待转入进攻了。她们的进攻常常是不择手段、没有章法的。

　　不管小母牛如何的撒娇、犯贱、挑逗、扇情，就是打动不了黑牛的心。这使它欲火难耐，伸出舌头舔公牛的下身。黑牛烦躁地来回躲让。小母牛忽然扬起前蹄搭在黑牛背上，黑牛厌烦地转着屁股。小母牛两条细长的后脚也随着公牛屁股的转动灵巧地挪让，秀气的小蹄子象跳芭蕾舞。

　　不知哪个知青说了句：可怜的小母牛。

　　吕大家伙说：我不觉得小母牛可怜，它还可以找别的公牛。我倒觉得这头黑牛够可怜的。这是摧残动物！

　　鬼难拿李小林说：还顾得上可怜动物，你没看咱们人民就跟被骟了一样，跟这头公牛一样。

　　知青在一块儿，只要没有连干部、团员干部就什么都敢说。因为眼睛光看着牛了，谁也没注意刁连长不知啥时候站在我们后面。

　　俺看你小子还够反动的！刁连长瓮声瓮气的一说，大伙才回过头。吓得鬼难拿赶紧解释：呦！连长！我说说说着玩呢。

　　刁连长：这也是说着玩的？回头找你算帐！刁连长说完背着手走了。

　　不打勤的不打懒的，就打那不长眼的。吕大家伙说。

　　鬼难拿说：谁注意了，咱后眼子也看不见他呀。

　　大伙一下没了看貂禅戏吕布的兴趣，都帮他分析起后果来。那时侯被打成个反革命就象母鸡下个蛋一样容易，屁眼儿一咧就骨碌出一个。大家说这次你非被打个反革命。

　　大家的分析不是没道理，刁连长正要整整鬼难拿呢。记得刚到兵团不久，那是冬天，啐口吐沫还没掉到地上就能结成冰块。那天上工时我们一排宿舍除了我们屋，其它四个屋门全打不开了。连长统计都跑来了，一看门全被冰焊住了。用了好几壶开水才浇化，浇化时一股子一股子的返骚味儿。知青管这叫焊门，半夜从外面顺着门缝一撒尿门就焊住了。如果不用热水烫，你就是拆散了门也别想打开。第三天又出事了，同样又是那四个门，这次没被焊，全被栽了橛子。门只能打开一拳头的缝，进不能进出不能出。什么叫栽橛子呢？就是在门外拉上一橛子屎，那屎立刻就冻得象石头一样坚硬，如同在地上砸进一根铁钎子。害得刁连长拿着镐挨着门刨橛子。

　　由于每次都没有我们屋的事，连长讲话，干坏事的肯定就在这个屋里。我们屋的人挨个的被提审，最后鬼难拿才招供是他干的。由此连长就认定他是个刺头，总想找个机会修理修理他，可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上次开班务会倒是有一次机会，那次连长和团支部书记检查各班天天读的情况。来到我们班，连长讲了几句话又让团支部书记讲。团书记是个很自以为是的人，张口就爱教育人。忘了不知他怎么就说到信仰上，他说现在有的青年都那么大了连信仰都没有。

　　鬼难拿当时反问道：你什么时侯有的信仰？

　　书记大概想表白自己的高明：我呀，不是我显示自己，我十二岁开始就有信仰了。

　　连长大概并不知道信仰是什么东西，他可能把它当成腋毛或喉结了，随口表扬道：你看人家十二岁就熟了。你看你们，乳臭未干！

　　吕大家伙争辩道：连长，我三岁就有信仰了！

　　鬼难拿说：三岁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精子的时候就有了！

　　刁连长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讽刺团书记，他可能还是第一次听说精子这个词。他煞有介事地说：小吕，你小子真能吹，三岁咋有心阳？李小林还贴点儿谱，茎子时才有。

　　全班哈哈大笑。

　　不知道团支部书记后来怎么跟连长拆解的，第二天全连大会上，刁连长叉着腰铁青着脸：妈了巴子的！有人敢埋汰革命干部，不要认为俺听不出来，俺懂！对这样的人就是要斗争！李小林，你给俺站起来！你说，你昨天说你在你爹蛋里就有心阳了！你说，你是啥意思？

　　全连的老职工和知青都惊恐地看着鬼难拿。鬼难拿不惊不慌地说：这意思您还不懂？我爸是老革命，他早就有信仰了，我在他肚子里自然就有了。这叫老子英雄儿好汉！

　　刁连长也觉得有理，收了收语气说：是吗？俺说你也没这本事，闹了半天都是你爹的能耐。

　　大家一笑，会场上紧张的空气立刻得到了化解。

　　这次虽然没整上鬼难拿，可鬼难拿和刁连长就相互恨上了，都伺找着机会咬对方一口。

　　那天我们班外号叫娘们的刘迎年说腰疼，鬼难拿和吕大家伙和我用罐头瓶子给他的水蛇腰拔了两罐子。他的腰真象少女的腰那样纤细，可以说是皮包骨头，罐头瓶子一嘬就掉，烧了好几次才勉强吸住，还真嘬出两个大紫印儿。吕大家伙说：针灸拔罐不好也去一半。

　　可到了晚上都钻了被窝，娘们说他的腰还是疼得蝎虎。鬼难拿说，你这是招了邪气了，必须用邪招治。

　　娘们问：怎么个邪招呀？

　　鬼难拿和吕大家伙就你一言我一句地编排起连长来。

　　鬼难拿：这我还是听小吕说的呢。刁连长家有张好狗皮，你要是躺上面睡一晚上，什么样的邪气都给你去掉，保你再不腰疼。是不是吕大家伙？

　　吕大家伙忍住乐说：那可不是，就怕连长舍不得借。

　　几个人聊着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一觉醒来就都把昨天晚上的话忘了，匆匆忙忙去上班。娘们腰疼请了病假在宿舍休息，他可能太疼了，就想起鬼难拿昨晚上说的连长家的好狗皮。心想：你连长舍不得借，等你上工了我找你老婆借，就说你让来的。先借了睡完了再说！

　　这就有了开始连长夫人大笑的那一幕。

　　在我们那里，东北佬把老婆戏称为“狗皮”，如果说他们家的狗皮好，您可别瞎搭茬，那是调侃他老婆呢。娘们不知道这些，双手掐着水蛇腰进了连长家的门。等问明白来意，您想想，连长夫人能不笑吗。最后娘们闹个大红脸退出连长家，一路上心里就骂开了鬼难拿和吕大家伙。

　　刁连长回到家听他那笨嘴老婆一学舌，心想好你个鬼难拿，敢拿俺老刁开起心来，甩掉烟头就要找鬼难拿去。他老婆喝住劝了半天，说人家开玩乐何必计较，显得你挺大男人小肠子，还不如狗肚子大。说完把怀中的小三递给连长，连长接过孩子用胡茬子脸亲着儿子，气也就消了。

　　今天刁连长路过此处，见好几个知青伸着脖子看得入神，一看原来是看配牛呢，心里一乐。他想这帮小子也到了发情期了，对这些都感兴趣。刚要走的工夫就听见鬼难拿说的这句反动话。他来到连部，把几个干部叫来。干部们也觉得最近知青难管，该杀一儆百。决定先进行大批判，造成声势，再给他打个坏分子。通过这次批判，达到让知青不敢乱说的目的。

　　要不说吉人天助！

　　我的一个朋友来信说，中国的经济实在不堪重负，北京已经制订出新的人口政策，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要定为一项基本国策。现在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强制执行，有了孩子的父母必须结扎。

　　我告诉鬼难拿：这次你又逃过去了！我把来信跟大伙一说，大伙都为鬼难拿高兴。

　　娘们问：什么叫结扎呀？

　　吕大家伙说：人叫结扎。就跟劁猪、骟牛一样，无非就是不生育了呗。这次全国肯定要大骟一批，真应了鬼难拿的话了！

　　记得那次批判会鬼难拿在会场上舌战群雄。所谓的会场就是我们的食堂，饭桌子都被抬出屋，油污的条凳码了好几排，大家正襟危坐，没有座的就在后排站着。大会组织得很有章法，一进会场团支书就带头喊口号：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万岁！无产阶级专政万岁！谁敢污蔑我们的党、我们的人民就叫他遗臭万年！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口号喊得震天响，喊完口号开始进行不点名的批判。一篇篇事先组织好的批判稿如西伯利亚来的刺骨寒风，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会场上鸦雀无声。大家发完言，最后才是刺刀见红，由连长点破今天忙活了半天是批判鬼难拿李小林呢。刁连长说：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咱们中国人就象牛一样被骟了！

　　鬼难拿这时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我来说两句，我刚知道原来是批判我呢。我说你们这些人是孤陋寡闻，你们这些人不学习中央政策，不关心时事。现在国家已经把一对夫妻就许生一个孩子定为了基本国策，已经有了孩子的都要骟，你不骟也得行呀！对了，人不叫骟，叫结扎……

　　会场是一片轰笑。

　　连长急了：你胡说！从来没听说不许生孩子，中央绝对不会制定这样的政策！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干活！俺看你是胡说八道，罪加一等！本来是想打你个坏分子的，这次非打你个反革命！

　　有人就在下面嚷道：连长，他说的是真的！

　　果然，没两天上级就下指示了，有了孩子的夫妻必须有一人结扎。要求人人过关，强制执行。连长因为有三个孩子，他是我们连第一个被结扎的。这次他是带头执行的。

　　鬼难拿不干，非让连长在大会上给他赔礼道歉，承认批判他是错误的。刁连长被骟的伤口发炎了，他走路不敢抬脚，呲着牙平蹭着脚来到会场，承认了批判李小林是错误的，是有违上级精神的。大家都为能有这样的好干部鼓掌。

　　你说那时侯的故事多有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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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无意在书橱里找到这篇写于九二年的小说。我记得我的退稿和以前写的小说连同两三箱的旧杂志，在那次搬家时都被我老婆卖了废纸，现在真后悔没留下来。这篇露卖的小说我又作了修改，希望网友指正。）

　　龚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