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诚,我忘不了这位不善言谈的八旬老人倡议“安乐死”时的眼神:那里有对逝者的哀叹,更有着对生者的同情。
初次见她,她带着浓重的口音给我念着她的议案,我失望地觉得这可能会是一次平淡的劳模专访。
然而,当她兴奋地数着每一个“儿子”(成年劳教者)和“孙子”(少年犯罪者),并用他们的外号讲述着“孩子”改造成功的故事时,我在她脸上看到我母亲夸耀我时的荣耀。我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我采访的这位全国人大代表叫韩雅琴,是一名普通的下岗女工,过去二十年,她用“连哄带拍打”的方式收容、帮扶一百多名“两劳”释放人员,她的家成为中国第一个社会化安置劳教释放人员的机构。
在她的家乡,她被称为“浪子妈妈”;在中国各大监狱的高墙内,她则被亲切地喊为“妈妈”。
当她讲到刑满释放者“二虎”用第一笔工资买了一块肯德基揣在怀里,一路跑着回家给“妈妈”,我明白了她为什么能在许多人不解的眼光中愉快地生活着。她说,这辈子永远揪心的就是亲生儿子临死时,她没来得及为他做一碗他念叨很久的牛肉馅饺子。
采访山西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陈大豪,起初总觉得像是“应景之作”。“两高”报告的审议,全民“反腐”的热点,都要聚投在一个检察官的身上,这实在太重。
我没有得到我“设计”的答案。我的笔记本上,最后只留下了一堆“非英雄化”的话语:“我是个农民出身,不求升官,不求发财。有人说我是‘刀枪不入’。严厉的话我敢说,敏感的问题我敢坚持。我这辈子都是这么艰苦过来的,酸甜苦辣都尝够,也是一种享受。”
还有李铭陶。作为2008年奥林匹克村的总设计者,李铭陶被包围在层层叠叠的摄录设备中。众记者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纷纷散去,满头华发的老人却似有话要说。这次,他辛酸道出的不是奥运会时尚闪亮的建筑物,而是“城市化可能给农民带来的苦恼”。
还有王忠诚。我忘不了这位不善言谈的八旬老人倡议“安乐死”时的眼神:那里有对逝者的哀叹,更有着对生者的同情。
还有……
每一次凌晨3点的搁笔都让我收获从未有过的震撼。“韩妈妈”、“李铭陶”、“王忠诚”、“陈大豪”……都是让我流泪、感佩或敬服的真实的人。
从这些人民代表身上,我看到了伟大的民意,感受到了中国人的良知。
我终于理解了一位记者前辈所说的“历史的见证者”的含义:在历史的进程中,这些曾经在议案上郑重地写下自己名字的普通人,以及我这个平凡的记者,或会被遗忘。然而,这个负重累累却朝气蓬勃的国家,却在荆棘中前行了。新华社记者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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