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记者 李宁琳报道

　　在人们心里，医生是个无比高尚的职业，他们是救世主，救人于水火；他们是白衣天使，拯救生命。

　　在柳州，有这么几个医生，他们在正规医院里挂牌行医，但他们却“额外”接受了一份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工作，他们深入各种高危场所，接触高危人群，救助那些被人们所不齿的男人和女人们。

　　在医学上，把“小姐”、嫖客和吸毒者称为高危人群，尤其是那些通过卖淫获取毒资的吸毒者，最容易感染性病、艾滋病，他们时刻处于高度危险中，常有被感染的可能。但这些人由于“职业关系”，大多不会主动求医，属于散播性病、艾滋病的高危人群。

　　秦医生，是医生行列中愿意“零距离”贴近这些高危人群的一名年轻女医生，也是惟一一个愿意站出来接受采访，讲述自己亲身体验的医生。

　　工作无怨无悔

　　在秦医生的办公室，记者见到了她。眼前这个带着甜甜笑意、眼角弯弯的女医生很年轻，三十上下，她是柳州市一家医院性病科的医生。

　　秦医生的办公室很特别，没有消毒水刺激的味道，也没有刻板的桌椅，在弥漫着一股淡淡幽香的诊室里摆着一张漂亮的透明桌子，给人的感觉倒像是身处于茶室之中。

　　秦医生说话干净利索，她说，这样的工作环境能让病人精神放松，平时，她的工作和别的医生没有什么不同，坐在办公室里为病人问诊开药。但一到下班时间，她就忙了，不是忙着下班，而是忙着“上班”，为她的第二事业准备各种宣传资料和医疗器械，她的第二事业就是利用各种方法，深入到高危人群中，替他们治病，她把这称为“外展服务”。

　　秦医生说，这项工作的经费来自南京性病防治中心，柳州是全国仅有的四个试点之一。

　　谈话间，秦医生拿出自己的工作计划，告诉记者，据她调查，几乎所有的“小姐”身上都带有病毒。虽然这项工作进行得很艰难，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工作性质，如今她所从事的这个岗位已经换了好几任医生，没有一个能干长久的，如今她也快干了一年，这已算是时间比较长久的。

　　秦医生主要负责柳南区的外展工作。刚开始做基线调查的时候，为了调查哪些场所提供有色情服务，她很费了一番脑筋。最后，她终于摸索出一条规律，一般这些场所都以美容美发为掩体，而提供性服务的发廊和正规发廊有着明显的区别，这些场所比较集中，室内灯光昏暗或使用彩灯，工作时间多在下午5点至凌晨3、4点，店内理发工具少，女性较多，通常比较悠闲，门面外多数张贴有急招女工的字样。

　　抓住了规律，工作起来就容易多了。但这是一个敏感的群体，想接近她们谈何容易。秦医生做了各种努力，向她们提供宣传咨询、性病诊疗、预防等服务，才建立起自己的工作网络。调查、接近、最终达到帮助她们的目的，几家小小的店，秦医生就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秦医生几乎成了这些店的“常客”，每天都要报到，每次去都带去很多光盘和宣传资料，做她们的思想工作。

　　在社会中，这些有色场所的存在严重影响社会道德和市容，也是能导致性病、艾滋病迅速蔓延的根源之一。秦医生说，很多人都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否违背医生的行医原则。其实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要自己牢记医生的工作，那就是治病救人。

　　秦医生说，她的工作是处于人性与道德的边缘的一份公益事业，即使没有社会的理解，没有家人的支持，她依然无怨无悔。

　　她们情同“姐妹”

　　由于工作关系，秦医生和一些“小姐”们非常熟悉，她们甚至把秦医生当作自己的亲人般看待，一见到秦医生都亲热地叫她“秦姐”。

　　在秦医生管理的区域，每个“小姐”的口袋里都装有她的一张联系卡，上面有她的电话和地址。

　　采访时，旁边的病房里有个女病人正在打点滴。秦医生告诉记者，这个女病人就是“小姐”，今年刚20岁，名叫阿燕，做“小姐”已有二年。秦医生说，做“小姐”来钱容易，但大多数钱都花在应酬和治病上，有的私人诊所已榨干了她们所有的钱。

　　阿燕以前从未去医院看过病，遇上身体不舒服，就到附近药店胡乱买些药。经过秦医生的检查，发现她患有梅毒、尖锐湿疣、滴虫性阴道炎等妇科病，待秦医生向她解释清楚了这些病的危害，而这些病症将有可能影响她的后半生时，阿燕哭了。她说，自己延误了病情不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已被传染上。

　　秦医生每天都有自己的工作计划，今天去哪条街探访几家店铺，她都有详细的安排。

　　秦医生说，这些“小姐”大多来自外地或农村，年纪都在18左右，甚至还有14岁的，她们没有朋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们每天只吃一顿饭，从下午5点一直“工作”到凌晨3、4点，然后一觉睡到下午，所以，有的“小姐”甚至连白天都没见过。

　　秦医生每天都接很多电话，尤其是在半夜。大多数电话都是“小姐”们打来的，她似乎成了“小姐”们的心中情感的倾诉对象。她说，她在医院对面建立了一个工作室，存放着她工作的所有资料。

　　在那里，她不是医生，而是作为一个朋友，静静地倾听着这些女子诉说心中的凄苦与无奈。

　　付出终有回报

　　秦医生说，“小姐”行业的女子分三种，一种是好吃懒做型，这种类型的女子因为本性如此，很难从良；第二种是感情受挫型，这类女子因为感情不顺利，而误入歧途；第三种是生活所迫型，为了尽快摆脱贫困生活，她们迫不得已走上这条路。秦医生说，后两种女子比较容易被说服从良，改过自新。

　　于是，秦医生走出诊所，到高危场所开展医疗服务，提高高危人群对危险行为的识别能力，特别是本人危险行为的认识，指导她们改变危险行为，规范就医，控制疾病传播。

　　秦医生最感到欣慰的是，她的工作得到了联合国人口基金会官员吉日久美子、英国防治艾滋病基金会及北京艾滋病督导组的好评。

　　而让她更高兴的是，她的工作终于得到了回报，让秦医生如此欣喜的消息来自于一名叫阿莲的“小姐”的决定。

　　秦医生告诉记者，阿莲是一名来自云南的姑娘，因为被男友抛弃才走上了这条不能见阳光的路，现在她决定听从秦医生的劝告，离开这个困住她近一年的“沼泽”，准备找一个爱人幸福地生活。

　　话语中，秦医生满是兴奋。她告诉记者，工作的艰难，让她曾经想放弃，但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工作高尚。

　　期待亲朋理解

　　谈到家庭，秦医生的脸上显现出那么一丝不自然。她似乎不愿意谈起她的家庭。

　　她说，现在她自己独自带着儿子生活，儿子很懂事，马上就要升高中了。但她并不想让儿子知道得太多，也不愿意让儿子介入这些事中。每次遇到“小姐”打电话来，她都跟儿子说是朋友，因为她不想儿子过早的背负这些心理压力。

　　说到儿子，秦医生有点忧郁。她说这些事情迟早要告诉儿子，等儿子长大，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以后，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能理解并支持妈妈的工作。

　　秦医生的工作不仅瞒着儿子，还瞒着所有的亲友。每次在街上碰见和自己打招呼的“小姐”，朋友们都很奇怪地问她，为什么她认识这么多的“小姐”。也有朋友因此而怀疑她，并疏远她。即使如此，她仍然守口如瓶。

　　她说，她会等，等人们理解她的那一天。按照她的工作计划，下一步的工作是要为吸毒者服务。吸毒者很多都是些亡命之徒，而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每当想到这些，秦医生都付之一笑。

　　她说：“我走的或许是条不归路，但这份事业是我热爱的，忠于自己的事业是我的信仰，得到所有人的理解是我最大的愿望，假如事与愿违，我仍然会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