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9月11日了,就在记者写稿的时候,喀布尔电视台正在报道在市中心总统府附近的一座人行桥下发现了两箱炸药。
早就知道喀布尔危险,“9·11”周年前的喀布尔更危险,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从9月3日抵达喀布尔一周内,几乎天天遇到炸弹。
“我也搞不清身上的血是不是自己的”
9月5日3点刚过,喀布尔市中心大爆炸,26人被炸死,150人受伤,而一天前,我在爆炸点旁仅几米远的地方和人聊了一小时……
下午3点20分左右,当我再次在阿富汗文化部大楼前时,被完全吓呆了。因为如果一天前站在同样的地方,就死定了。
到处是殷红的血水和焦糊的物体碎片,那辆载有炸弹的汽车已经只剩下了一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残骸,旁边的车辆都是千窟百窿,一辆吉普被强大的爆炸气浪掀了个底朝天,路边店铺的大火刚被扑灭,烟雾尚未散尽,依稀可见一扇铁栅栏门被炸得飞进了屋内,周围百米内的窗户玻璃全部被震碎。
一天前,这里还是条熙熙攘攘的繁忙街道,我就站在文化部门口和把门的卫兵、路边的摊贩、过往的行人还有刚放学的小学生们聊天。一张张热情洋溢的面孔犹在眼前,一声声China,good(中国,好!)的问候余音尚存,如今却变成了人间地狱。
救护车的鸣笛声、装甲车的轰鸣声、人群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手持AK-47的阿富汗士兵正奋力驱散人群,建立起封锁线,驻喀布尔国际安全部队的装甲车刚刚赶到协助警戒。一些人在往外逃,是惊慌失措、身染血迹的老百姓,另一些人想往里冲,是扛着摄像机、手拿纸笔的媒体记者。我和两位同事汪亚雄、温新年就在其中,10多分钟前,我们还和新华社报道组的其他同志一起在中国驻阿富汗大使孙玉玺官邸做客。当翻译扎比满脸惊恐地冲进门报信后,孙大使亲自送别,只说了一句话:“注意安全!”
老汪是摄影记者,端起相机,跳下车就跑在最前面,40岁微微发福的人跑的比几个人高马大的西方记者还快,阿富汗士兵的枪口都顶到胸口了,还忙着按快门。温新年称自己是最幸运但也是最不幸的记者。不幸的是因为他没订到当天上午的机票飞往伊斯兰堡,只好多呆一天,又多受了一次炸弹惊魂;幸运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临走前,还能再赶上一次新闻热点,多做一次贡献。他在阿富汗工作3个月,已经瘦了12斤。亏得他和翻译人熟地熟,我们才得以顺利进入现场附近,急得旁边的一名无法入内的美国女记者当场要和他认亲戚。
负责现场安全保卫工作的阿卜度·沙兰基将军介绍说,3点左右,发生了第一次威力较小的爆炸,虽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但是吸引了大批围观的群众,几分钟后,第2枚威力巨大的汽车炸弹在路边一辆日本丰田轿车内爆炸,酿成了阿富汗过渡政府成立以来最大的恐怖袭击惨剧。
满手是血的目击者哈迪告诉我们,“当时,我正在路边楼上睡觉,被第一声爆炸惊醒,我和很多人一起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到时,突然发生了第二次爆炸,我被气浪掀翻在地,被炸碎的肢体就在眼前四散,一颗人头飞到了很远的地方,我自己也不知道血是不是自己的。”
事后回想,感觉就是一股寒流顺着脊梁直往上冒,如果第一次爆炸时,我们就在附近,一定会冲过去抢现场,而那时恰恰会遭遇第二次大爆炸……
“国际安全部队还怕失窃”
大爆炸后几小时,又发生卡尔扎伊总统在南部城市坎大哈遭枪手袭击事件。整个喀布尔城都笼罩在恐怖气氛之中,全城都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以防止在9日前北方联盟领导人马苏德遇剌周年和11日“9·11”周年纪念日来临前,发生新的恐怖袭击。
在各交通要道随处可见荷枪实弹的阿富汗国防部和内政部士兵。在阿富汗总统府、美国大使馆以及主要的军事基地附近都筑有多重路障,实行交通管制,国际安全部队的装甲车在街头巡逻,不时停下,拦截过往车辆进行检查。各国记者到国际安全部队总部参加每日例行新闻发布会时,不但在入口处受到前所未有的严格搜身,出来时也要再被搜一遍,搞得大家怨声载道。有的记者和搜身的士兵开玩笑说:“是不是怕我们偷一枚炸弹放在街上。”
美国大使馆内外的警卫尤其严格。使馆外阿富汗士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使馆大铁门后用一部大型叉车封锁道路,以防止恐怖分子用满载炸弹的汽车冲进大门外。叉车后的碉堡里,架着机枪的美军虎视耽耽。我因为要和使馆新闻官联络采访事宜,将车在门外停了不到十分钟,就有数名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的、手持M-16突击步枪的海军陆战队士兵过来查看情况。
9日,马苏德周年纪念大会在喀布尔体育场隆重召开时,会场内外有至少2000名阿富汗安全部队的士兵。国际安全部队也证实他们派出了40支巡逻队在街头值勤,比往日大大增加。
“天晓得哪里还埋着炸药”
虽然戒备森严,喀布尔仍然发现了多个爆炸装置。9月7日,当卡尔扎伊总统在喀布尔洲际饭店出席马苏德纪念活动时,阿富汗安全部队在饭店附近发现了一个重约5公斤的爆炸装置,当时,老汪和女记者曹丽君就在里面采访。
当地媒体普遍认为,这是塔利班及“基地”组织残余分子特意选在这个敏感时刻显示力量,妄图动摇卡尔扎伊所领导的过渡政权的稳定。
这几天里,喀布尔百姓都尽量避免出门,一些店铺也停业关门。店主奥佐兹说:“我们都非常害怕!恐怖分子可能还会在‘9·11’周年前后继续制造事端。”翻译要我们这几天别到处跑,他说:“外面太危险了,天知道哪里有炸弹!”
奥佐兹说:“塔利班和‘基地’恐怖分子,过去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灾难,他们现在到处放炸弹,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阿富汗人死活,没有人欢迎他们。”在喀布尔体育场采访时,我曾经碰见过一个名叫赛义德·库多斯的老兵,他挥动手中的步枪激动地说:“我用它抵御了苏联入侵,用它和塔利班和‘基地’组织打了6年,如果他们要想回来,我还要用它教训他们!”
明天就是“9·11”周年了,一大早,我们就要去郊外的巴格拉拇美军基地采访,那里曾经是北方联盟和塔利班激烈交战的地方,公路两边布满了地雷,塔利班和基地组织残余在前两个月,还袭击过这里……但我们还得去,谁叫我们是记者呢。
来源:《国际先驱报》 本报驻喀布尔记者 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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