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牧民人家 |
| 草原风光 |
即使成吉思汗复活,他也会感到郁闷:21世纪的内蒙古草原,已经不能养活他征战天下的剽悍骑兵了。 保力格说,尤其是最近几年,草场退化得非常厉害。去年,白音郭勒草场的许多地方,都露出地皮了。今年雨水好一些,草才长得稍好。 保力格在蒙古语中的意思是“泉水”,而白音郭勒是“美丽的河”。但笔者看到,在星星点点的蒙古包周围,时时可见寸草不长的白花花的沙地。保力格村中一些人已到附近的阿斯哈图石林做旅游生意了。 锡林郭勒的牧民素和也表示了同样的担忧。他说,家中养了四百多头羊。再多,便养不活了。“草场退化得很厉害,牛羊都快没得吃的了。” 素和也在锡林郭勒的国家草场保护区做起了旅游,把马租给游客骑,上一次山20元。最多一天,他的马跑了八趟,收入几乎赶上卖一头小羊了。除此之外,他还与村里的年轻人一起,到北京去帮助当地的旅游公司驯马。 如今,高等级的柏油公路已经纵横于原本并无路径的草原,无数飞驰的日本吉普车已代替了成吉思汗的骏马。沿途,我们看到了被沙尘暴刮倒的云杉、干涸的河道、大片的沙漠以及丑陋的盐碱滩。这些,难道便是成吉思汗留给他的子民们的遗产么? 灾害成了草原的常客 成吉思汗活着的时候,建立了迄今为止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帝国。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帝国竟那么快便崩溃了。 关于崩溃的原因,有各种说法,其中之一,即是这个横跨欧亚的帝国过于辽阔,信息的传递实在太困难,从而使危机难以及时处置。 如今,连在蒙古包中,也能接收到中国移动的信号。但草原崩溃的威胁,已远远超出了信息迟缓的严重性。 没有人能准确地说清草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退化的。但蒙古族人记得,至少在一百多年前,还不是这样的情形。只是到了19世纪末,大清帝国内外交困,国库空虚,因此开始鼓励人们到内蒙开垦。大群的内地人涌入蒙古族居住区,大量的草场迅速变成了农田。上个世纪60年代,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又有更多的人来到内蒙。 克什克腾旗宣传部刘建华部长说,百年前,这里还是蒙古族的地盘;现在,蒙古族已成为了少数民族,在25万人中,仅占3万。 大批牧民走下马背,告别了追逐水草的日子,过起了定居生活。然而,人们逐渐发现,定居的一个负面效应是,两三年后,周边的草地便光秃了。 在牧区长大的中央某驻内蒙新闻单位记者阿斯钢说:“不过,我认为,开垦和定居还是第二位的,最主要的,还是全球气候自工业化以来发生的巨变,包括温室效应,使得大自然越来越乖戾了。” 近年来,内蒙雪灾、旱灾、蝗灾频繁。刚刚发生的大兴安岭火灾,也再一次向世人发出了警告。而威逼北京的沙尘暴,已组建成一支更加浩荡的新型“蒙古大军”了。 牛羊都快没的吃了 克什克腾旗的蒙古族人保力格从5月来到白音郭勒草场,搭起蒙古包,开始放牧,这要持续到9月。然后,他便要回到远方的定居处过冬。在记者来到的时候,他的一百多头羊、三四十头牛正在山头上静静吃草,但草已很稀疏了。 蒙古包里的火塘上散发出酥油茶的香气,蒙古包旁停靠着货车和摩托车。保力格面色凝重地说:“我们最苦恼的是三件事:一是自然灾害,二是牧场和草场退化,三是牧民的收入跟不上。”他用清晰的普通话说。但平时,他一般说蒙语。 抓住最后的机会 成吉思汗的后代们,最直接的考虑,是在变化的环境中如何应对,使自己生存下去。 “单靠放牧,显然不行了,得想别的招儿。”锡林郭勒盟的白科长说。 在克什克腾旗,很多草地都被铁丝网围起来了,这便是禁牧区。在公路边,自治区政府的官员正在督导推广良种。在翁牛特旗,科尔沁沙地已被植入丛丛固沙黄柳。 但专家认为,这些人为的努力,在大自然的淫威面前还仅是杯水车薪,至少,短期内还要依靠老天爷的施恩。 但所幸,成吉思汗还留下了别样的遗产,那便是历史和自然风光。在刘建华部长的新名片上,赫然印着克什克腾的旅游图。 克什克腾是一个普通的旗,却有着辉煌的历史。克什克腾意为“亲兵”,曾是成吉思汗岳父及其儿孙们的封地。而在1368年,元顺帝在大明的进逼下,撤出北京,在此固守并病逝。如今,在这座元代最后的一座皇都,芳草萋萋中,汉白玉台阶仍依稀可辨。 记者还在这里看到了金长城遗址。这是仅次于万里长城的一大奇观,绵延达2000余公里,是大金为阻挡元军而修建。如今,不闻蒙军铁骑,仅听见蝗虫的振翅声。 刘建华说,当地正在把这些文化资源开发出来,吸引游客。克什克腾旗宣传部最近已到北京、河北、广东等地做推销,并把旅游公司的老总请来“白吃白住”。出生在克什克腾的蒙古族人席慕容已成了克旗的形象大使。 8月12日,该地举行了克什克腾国家地质公园的挂牌仪式。该公园拥有星罗棋布的火山群,大兴安岭最高峰在此耸立,分布着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冰臼群,240平方公里的达里诺尔湖是国家级鸟类保护区。在海拔1700米的绵亘山颠上,怪兽倒刺般屹立着比云南石林更为雄奇的石林群,令游客啧啧称叹。 克什克腾国家地质公园的石林 “今年游客来得特别多,不先打好招呼,宾馆都住不下了。”刘建华说,“而以前不是这样的。” 记者穿越锡林郭勒草原,看见大地姹紫嫣红,牛羊遍地。巨大而圆润的阳光光柱穿透战阵般的云层,纷纷洒落郊野,犹如电闪雷鸣。夜晚,满天星星呈现了惊人的完整形态。此时,我仿佛看见了成吉思汗的灵魂,正如一朵盛开的玫瑰,在北方的天空中展露出无法捉摸的微笑。 北京的后花园 内蒙之行,沿途看到诸多挂北京车牌的车辆,使人感叹。 实际上,北京与内蒙有着紧密的联系。当年,锡林郭勒等地,是北京知青支边的大本营。如今,许多北京干部到内蒙挂职。所以,每逢内蒙雪灾,都有不少北京人慷慨捐款。 北京的文化人也与内蒙情意深厚。《三国演义》、《康熙王朝》、《射雕英雄传》、《还珠格格》等,都把克什克腾的乌兰布统坝上草原作为外景基地。 “今年最多的游客,便是北京人了。明年,新的公路修通,从北京到克什克腾,开车仅需六个小时。我们要把克什克腾建成北京的后花园。”刘建华乐滋滋地谈着想法。 成吉思汗岳父的重孙曾在北京修建了东岳庙。这成了克什克腾人与北京市朝阳区合作招商的一块招牌。 不过,今年,游客突如其来的大批涌入,也带来了烦恼。连锡林郭勒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各大宾馆爆满,到处都是北京口音的人。他们进一步消耗着当地紧缺的水源。 在锡林郭勒白马宾馆,房价飚升得吓人,标准间368元,而软硬件其实达不到标准。卫生间很脏,连洗脸毛巾都是黑乎乎的。 虽然立着“除了脚印,请什么也不要留下”的告示牌,但锡林郭勒美丽至极的国家级草原自然保护区的草原上,扔弃着矿泉水瓶、胶卷盒、废纸等垃圾。 然而,这些,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游客们的蜂拥而至,使蒙古族的孩子们真切地感受到了金钱的魔力。蒙古族姑娘红梅在呼和浩特的度假区为客人们唱歌敬酒,一天唱好几个蒙古包,一个包10首歌,可挣百元小费。“现在,她嗓子都唱裂了,高音唱不上去了,要用假声。”一位常来点歌的客人叹息说。 “游客们带来了外来文化,而电视普及更快,一些孩子说蒙语已经很笨了。一些词汇要用汉语来替代。蒙古族会成为一个丧失了自己语言的民族吗?”克什克腾旗宣传部希副部长说。他本人是蒙古族人。 “我们担心,如果不注重生态保护和文化建设,如果外地游客仅把这里当作猎奇之地,几年下来,成吉思汗的故土才真的会成为赤地千里。”刘建华说。 (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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