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女性子宫口放置大号节育环可治不孕——这是安徽省芜湖市繁昌县一名妇产科医师“敢为人先”的“科学实验”。

　　4月21日，繁昌县法院作出宣判，被告——那名妇产科医师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原告——受害者妇女几年的精神创伤怎能轻易得到弥补？

　　 更要命的是，关于究竟是否属“科学实验”，人们竟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神秘手术：不孕少妇充满无限憧憬

　　程则华和丈夫陈百明都是繁昌县城关镇人， 1997年10月结婚，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两年过去，程则华的肚皮还不见动静，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1999年10月29日，程则华夫妇来到繁昌县城关医院妇产科求医。接待他们的是妇产科医师徐志平。徐志平对她说：“你患的是子宫偏小症，要做扩宫手术。”她突然作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说：“这种手术在医院做太贵，我带你到我家里去做，我保证给你做好。很多人在这里看病，都是到我家里去做手术，她们不少人现在都怀了孕。”。

　　11月4日早上，徐志平把程则华领到自家住房对面的一间小屋里。程则华战战兢兢地按徐志平的吩咐躺在一张床上。徐志平回自己家里取来一些医疗器械，然后开始对程则华施行“手术”。程则华感到下身特别疼，问徐志平是不是在开刀，徐含含糊糊地说：“这种手术只有我一个人会做，你别问那么多，我管保你能生孩子就是了。”手术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徐志平对程则华说：“手术做好了，你过3个月来复查一次，一年后就会怀孕。”程则华心里充满了无限憧憬。

　　　晴天霹雳：谁在我体内安置了节育环！

　　转眼一年过去了，程则华的肚子丝毫不见动静。有医生告诉他们，子宫偏小这种不孕症通过吃药是可以治好的。夫妻俩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然而，一连吃了几个月的药，程则华的肚皮就是隆不起来！连医生也感到纳闷，可就是找不出症结所在。

　　2001年7月13日，程则华在丈夫的陪同下来到芜湖皖南医学院弋矶山医院，该院性医学科的彭医生建议程再华则去做一次Ｂ超。

　　 做Ｂ超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医生。程则华刚躺下不久，女医生突然指着显像屏惊叫起来：“那是什么？”男医生凑过来一看，有些迟疑地说：“像是避孕环！”女医生急忙跑出Ｂ超室，不一会儿，一位老医生跟在她身后进来了。老医生足足盯着显像屏看了四五分钟，然后十分肯定地说：“是避孕环！”继而转向程则华，用十分生气的口吻问她：“你到底是想怀孕，还是想避孕？”程泽华被他的问话搞懵了，她张着嘴巴半天答不出话来。难道他们所说的避孕环，竟在自己的体内？！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挣扎着坐起来，带着哭音问老医生：“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体内……是不是……真的……”老医生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十分同情地对程则华说：“你去拍一张Ｘ光片，等片子出来，一切问题都清楚了。”程则华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进透视室的。Ｘ光片显示，她的子宫口确实有一枚节育环！程则华想哭，但哭不出声，她踉踉跄跄地走出医院，出大门没走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天下奇闻：节育环能治不孕症？

　　当天晚上，程则华想，自己几乎没怎么生过病，更没有让医生碰过自己的下体，惟一例外的一次，就是1999年10月份接受过县城关医院徐医生的一次扩宫手术，难道是徐医生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对，只可能是她！自己和她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害自己？

　　次日一早，夫妻俩带了一台小录音机，直奔县城关医院。找到徐志平后，程则华压住心中的怒火，装出十分焦急的样子：“徐医生，我在你这儿动过手术都已经两年了，怎么还没怀孕？”徐志平没好气地说：“你才看一次，只花了百把块钱，怎么能把病看好？人家哪个不到我这儿来五六次，花上好几千元钱？！”“可你给我上节育环，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程则华的话让徐志平大吃一惊，她慌忙把程则华拉到一边，小声对她说：“上节育环正是为了给你扩宫，这是我家的祖传秘方，怎能对你说？”“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陈百明把怀里的录音机拿出来，在徐志平的眼前晃了晃：“你的话我都录进去了，咱们法庭上见！”徐志平这下慌了，她拉住陈百明说：“你别生气，有事咱们好商量，我现在正在上班，晚上我到你家里去。”

　　当天晚上，徐志平来到程则华家，赌咒发誓：“咱们都在一个镇上，我怎么会害你？我开诊所已经有十几年了，繁昌不少人在我这儿看过病，都看好了。”程则华见徐志平不仅不认错，还一再吹嘘她的医术，气得把病历和未吃完的药全拿出来摆到徐志平跟前，说：“既然你的医术那么高明，为什么我看了几家医院，吃了那么多药，还没怀上孩子？”“你的这些药是治关节用的，不管用。”徐志平说。程则华气得浑身发抖，自己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连治关节的药和保胎的药都分不清？她指着门外，对徐志平说：“请你出去，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后来，徐志平要求和程则华私了，并一再声称上节育环真的能治不孕症。程则华不相信天下竟有这等蹊跷的事，她下定决心要用法律为自己讨一个说法。

　　怒上法庭：还我做母亲的权利！

　　2001年7月18日，程则华夫妇来到繁昌县国本律师事务所，委托律师王强替他们打这场官司。王律师以侵害当事人“健康权”为由，向繁昌县刑警大队报案。王律师的目的很明显：借助刑警大队的力量获取证据。刑警大队接案后非常重视，立即展开调查，传唤了当事人徐志平、程则华和其他一些知情人。

　　第一次作笔录时，徐志平一口咬定程则华体内的节育环不是她安放的。第二次，由于其他知情人都作了如实陈述，她才不得不承认。其丈夫也承认，妻子曾多次给不孕症患者动过手术，从没告诉患者在她们体内安放了节育环！徐志平夫妇同时声称，安放节育环就是做“扩宫”手术，用此治疗不孕症，效果特别明显，这是他家的祖传秘方。

　　在体内安放节育环，究竟算不算治疗不孕症的“措施”或“手术”？这个问题成了此案的焦点。8月7日，芜湖市医疗鉴定委员会5位妇产科专家一致认为：

　　1、对子宫偏小的不孕症患者应采取雌孕激素人工周期的办法进行治疗；

　　2、在教材、业务杂志、医学报道上从未见过采用上环扩宫的办法治疗不孕症的论述；

　　3、在临床实践中也未采取过上环的办法治疗此类病症。

　　5位专家的意见从理论到实践全面否定了徐志平的所谓“祖传秘方”。在广泛调查取证的基础上，繁昌县卫生局于8月13日作出决定：徐志平私自将患者约到家中进行手术并收取手术费，且在既无理论依据又无实践依据的情况下，瞒着患者在其体内安置大号节育环，严重违反医疗规程，损害医务人员形象，故对徐志平行政记大过一次，罚款3000元，没收医疗器械和非法所得170元。

　　得知县卫局的处分决定，徐志平为自己辩解说，理论上没有依据、实践上没有尝试过的办法，不一定就不是好办法，从古至今，哪一次发明创造不都是从无到有？医学的进步，不正是靠一次又一次前人从未尝试过的实验来推进的吗？她虽然只是一个无名的小医生，但有义务、有责任为神圣的医学事业做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2001年8月28日，程则华一纸诉状将徐志平告到法庭，要求法院判令被告赔偿原告直接经济损失5388．5元、精神损害抚慰金2万元。要求被告向原告赔礼道歉。

　　　 今年4月21日，繁昌县法院作出宣判：1、被告承担原告医药费的80％，即993．44元；2、被告赔偿原告精神损害抚慰金2000元；3、被告向原告赔礼道歉，清除影响。

　　　 庭外调查：赚黑心钱还是科学实验？

　　程则华捧着法院送达的判决书，一点也乐不起来。徐志平承担的993．44元医药费还不够她付律师费。她的丈夫对记者说：“我们夫妻俩700多个日日夜夜所受的煎熬，难道就让2000元买断了？早知这样，还不如私了！”

　　有人认为，徐志平的目的无非是“让你怀不上”，还得去找她看病，说穿了就是为了赚昧心钱。

　　徐志平的一位同事对这件事的分析比较冷静：“从科学研究的角度看，手术没有一成不变的模式，为了推动医学的发展，有时需要医生去做一些大胆的尝试，甚至是冒险。当然，徐志平的‘秘方’算不算医学实验，目前尚无法认定。但有一点应该肯定，即便是科学实验，也应该事先告诉患者真相，否则，以后谁还敢相信你？谁还敢找你看病？”

　　安徽大学法律系一位资深教授认为，从法律的角度看，徐志平的行为违反了国家《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第四章第二十四条和《民法通则》第119条之规定，构成非法行医，侵害了程则华的身体权；从科学实验的角度看，如果以人作为医学实验的对象，必须事先征得其本人同意。

　　(作者：强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