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宋 元(记者) 搬迁是挑战,也是机遇 “我是第一个反对搬迁的,也是第一个赞成搬迁的!” 陈金海说这句话的时候,手臂一挥,仿佛在指挥一场重大的工程。但他的眼光里顿时有了泪花,眼睛缓缓地转向办公室的窗外,沉默。窗外就是工地,阳光温暖,船坞里支架着庞大的船身,高高的吊车林立,穿着制服的技术工人在露天劳动,远远传来黄浦江的涛声,一浪接一浪,伴随着熟悉的叮叮当当的钢板敲击声……他的眼睛里的泪花,忽然放出光彩。 “叮叮当当,这声音清脆、实在,在浦江的和声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动听的音乐了。” 汗水滴进钢水里,火红的火炉映着火红的心。也是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激动着一颗颗年轻的心。“那时,我们经常唱《咱们工人有力量》,一唱,干活就不累。”陈金海想起了过去。 那时他还年轻。那是1970年,他刚从上海交通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工作。“70年代,为配合我国发射火箭和人造卫星,我们建造了以‘远洋’号和‘向阳红10’号为主的测量、调查、打捞救生船等远洋综合科研研究船队;80年代以来,我们的船舶产品频频走向国际市场,在全冷式液化气船、LHG船等方面进行了大量的技术储备。” 在浦江岸边的这块土地上,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他和像他那样的一大群年轻人,为我国的造船事业、海军建设、国防科技和航运事业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这里就是我国最大的船舶造修企业之一江南造船(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同时也是我国重点军工企业,其前身就是国内外闻名的江南造船厂。 32年了,陈金海对这里充满了感情。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大学毕业生,已经从一个普通的电工,一步步升任车间主任、副厂长、厂长,如今已担任集团公司董事长兼党委书记。 “江南造船(集团)公司主体呈长方形,东起江边路和高雄路,北沿龙华东路和高雄路,西至鲁班路,南濒黄浦江。码头有3公里长,面积有100万平方米。就是在这块土地上,我们攻克了许多技术难关,拿下了许多‘第一’。从葛洲坝船闸到长江三峡船闸,从上海大剧院到国家大剧院的钢结构屋顶,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钢结构工程到磁悬浮钢轨,可以说,几乎所有重点工程的大型钢结构,我们都有份,都付出了心血。” 陈金海的口气里充满了自豪感。他说,“只要有难关,只要有重大任务,我们就冲上去!我们的口头禅,就是:‘我要干第一,我要争一流。’”和他一样拥有这种自豪感的,是他身后1万多名在职职工,5000多名合同工,还有9000多名离退休职工。 “所以,中国上海申博成功了,我们一方面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感到面临很大的挑战:我们要搬迁出去,要离开这块挥洒了我们青春的热土。” 早在前几年,(集团)公司就在厂区外的瑞金南路口建造了新办公楼,里面按星级标准装修一新;然而,陈金海搬过去工作了一段时间后,“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搬回了陈旧的厂区办公室。 老式的红砖楼,老式的木地板,老式的办公桌。只要不下雨,陈金海就打开窗子——“我就爱听这叮叮当当,叮叮当当,还有那涛声的伴奏。” 百年老厂将在长兴岛重生 黄浦江连着长江,长江连着大海大洋。 “虽然在个人感情上,我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搬迁;但从大局考虑,从公司自身的发展考虑,我又成了第一个赞成搬迁的人!”陈金海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脸上恢复了一个万人大公司领袖人物的毅然神色。还是手臂一挥,仿佛在指挥一场重大的工程,“我们看好了长江口的长兴岛这块宝地,搬迁过去绝对没错!” 将来,那儿一样会有叮叮当当的钢板敲击声,一样也有涛声,更为汹涌,更为澎湃,那是长江的水击声。“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一旦下定搬迁的决心,陈金海就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发展是第一位的,我们要未雨绸缪,打好搬迁这个胜仗。”陈金海沉浸在未来的蓝图里,“我们要好好规划,要办一个新厂,100年都不落后。我们已经走过137年的历史,所以,办新厂我们也要放开眼量,看长远。” 最近,陈金海连续11次考察了长兴岛,每一次回来都兴奋不已。“真是个好地方,那将是上海传统工业的‘最后一顿晚餐’。”他介绍说,“有意思的是,20年前,我们建造的国内第一艘打捞船,名字就叫‘长兴’。” 他有充分的信心和决心在长兴岛办好一个新厂。“办新厂我有两个原则,一要天人合一,人和自然的关系要和谐,要保持可持续发展;二要人定胜天,遵循大自然的规律,根据新厂的生产要求,加以改造。” 搬迁,成了这个百年老厂更上层楼的一次机遇。“一旦搬迁,体制机制全部要改革,要脱胎换骨,管理要创新,要提高核心竞争力。” 本来,江南造船(集团)公司就在浦江两岸开发的规划中,而申博成功,成了他们搬迁的催生婆。“我们要因势利导,到2008年,在6年时间内全部搬走。”陈金海说。 搬迁的资金陈金海不愁,就在脚底下这块寸土寸金的土地上。 因为热爱这块土地,因为这块土地承载了太多人的梦想和青春,对于这块土地的明天,陈金海同样充满了憧憬:“空中沙鸥点点,白云飘飘,岸边绿树成茵,场馆成群,水是绿的,天是蓝的,这块土地要成为市中心的肺。到了那时,黄昏的黄浦江边,落霞与海鸥齐飞,灯光共水光一色。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报上所有关于世博会会址的报道,陈金海都仔细阅读——与黄浦江垂直的多条绿色植物走廊,将绿化带从滨江地区延伸到城市腹地;而一条专供游人徜徉观光的花桥,将横跨浦江两岸。读到这样的描绘,陈金海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会吟诵唐诗,“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城市,一样可以诗意地栖居。”他说。 灰色的夹克衫,浅黄色的工人帽,几年前还经常骑着自行车来上班——混在上班路上的大潮中,怎么看,陈金海都像江南造船(集团)公司一名普通的老工人。而陈金海,也愿意把自己当作一个老工人,每天一早六七点来上班,下班也常常是最后一个。 现在,他下班后,喜欢在厂区里沿着黄浦江边走走。工人们都下班了,厂区里面很安静,没有了那叮叮当当的钢板敲击声。 涛声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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