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弹劾事件”产生诸多合理性怀疑的同时,直接诱发“弹劾”发生的诉讼也有太多令人回味的细节,当事双方及有关部门的态度使得原本并不复杂的纠纷出现梗阻
祸起萧墙。
一堵37厘米厚的大墙,将两家的生活分割开去,又将两家的恩怨联在一起,邻里间的纠纷先后通过环保局、法院均未能彻底解决,直到一场事先没有张扬的暴力事件发生—— 6月3日,当吉林市环保局在吉林市法院工作人员陪同下来到刘有强家的“彩金粮油加工厂”再一次进行噪音、粉尘、振动监测时,张家与刘家的矛盾“一触即发”,张俭与刘有强的母亲在冲突中受伤住院。
刘有强对本刊记者说,张家阻挠不让监测。
张俭的儿子对本刊记者说,刘家关上大门不让人进去。
冲突的起因并不重要,一个可能在邻里之间解决的实际问题,一个可能由环保部门调解的矛盾,一场可能由人民法院作出民事判决化解的冲突,为何发展到拉下了法官,又无谓流淌了鲜血呢?
张俭:我一共做了6次噪声、粉尘鉴定,环保局却让我把房子卖了
张俭的外孙女小名叫宝宝,在记者进屋时,被张俭的妻子刘淑芳抱出了门。
张俭从屋子一角掏出了一些书籍,展开一看,是《特殊侵权》、《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噪声污染防治法》、《吉林市环境保护条例》,“为了打官司,我学了不少东西。”
48岁的张俭先前住在“街里”,1997年,他卖掉了县城里的房子,花了4.5万元买下了与刘有强相邻的四间房。张俭原是磐石县货运一公司职工,自己养车跑运输,因为跑线的车辆多利润低,在买下房子后,他开了维修摩托车的店。
张俭说,开始的时候,粮油加工厂的噪音并不大,至少还没对生活造成严重影响,2001年后噪音突然大得无法忍受,而且机器不分白天黑夜地开,他的妻子刘淑芳因此患上严重的神经衰弱。张俭曾经将与刘家相邻的那间房租出去做“校泵”生意,也因为声音大迁走。为此,他曾找到刘有强解决问题,刘有强说,你到环保告我吧,那儿都是我的哥们儿。但刘有强否认了这一说法。
2002年3月,张俭向市环保信访办反映情况,环保局多次来进行测量,张俭对测量的不满为“他们在地中间测量,那儿的声音比墙根小多了,而且测量时,刘家只开声音小的三台机器,其余的都不开,所以不准。”即使这样,环保局的监测结果仍然显示:机械振动与噪声都已超过国家标准。
在“磐环保信访20021号”名为“磐石市环境保护局关于彩金粮油加工厂污染信访案件的处理意见”的文件中,有这样的文字,“彩金粮油加工厂对生产车间靠西侧墙壁采取从上到下泡沫材料封闭,一台磨米机西侧开地槽隔振的措施,把一台机械振动较大的破碎机挪至东侧里屋。2002年7月8日经环境监测站监测,振动、室内噪音有所下降,生产粉尘得到有效封闭,但部分指标仍超出国家标准。”环保局建议张俭向人民法院起诉。
“环保局监测了6次,法院开了4次庭,还没有结果,你说我能咋办?”张俭对环保局和法院的不满挂在他的嘴上。事实上,张俭有自己建房的计划,1000多元钱的石头和4000多元钱的钢材垒满了他家的小院。但由于他居住的地区已经列入开发区,他家所在的街道也被磐石市列入一类街道,他的建房计划已经无法实施了。
刘有强:我已经投入7000多元改造,开了这么多年的厂子也不能说关就关啊
刘有强的家距离自己的粮油加工厂和张俭的家都很近,不过几十米的距离,这栋灰色的二层小楼面向街面的大门已经锁上,要想走进去,必须穿过房子旁边一个狭窄的过道。
刘有强和他妻子张月接受了本刊记者的采访。
刘有强介绍,彩金粮油加工厂是根据他父亲刘彩金的名字起的,房产建于上个世纪70年代初期,1983年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时,刘家以7500元的价格买下3间房和6台机器,并在1985年和1990年两次对房屋和设备进行改造。
1998年,张俭找到他,“你们的噪音太大了,环保现在立法了,如果不改造,我让你们家关门。”刘有强回忆,并建议张俭走程序。
在刘有强的理解中,张俭的行为是“讹诈”,他举出的理由是,张俭的另一位冷姓的邻居在改建房屋时,因为加高屋顶高度并向前面延长了门面,张俭也用相同的方式“讹诈”他们,最终,冷家给张俭补偿了4000元钱,并免费给张家修了一个烟囱。张俭的说法是,4000元钱是挡光的补偿,烟囱是因为冷家加高了屋顶,原来的烟囱高度不够造成排气不畅,调解工作是环保部门做的,不是两家私下的交易。
张月提供的另外一个情况是,2002年5月,由于附近一所中学的输水管道破裂,附近吃水的居民都有不同程度的拉肚和中毒反应,张俭带他爱人找到校长,以不给钱就将人留下为要挟,要了校长500元钱。张俭对此的解释是,当时家里的确没有治病的钱了,希望学校能预支一部分钱治病,学校共分三次给了700元钱。
对于宴请王学彬一事,张月有新的解释:“因为二姐刘路和与王玉珍是同事,所以我也认识,开庭时王玉珍才发现王学彬是自己的投保客户,到了年底,正想请王学彬吃顿饭,就在开庭后邀请了他。”对于当天是否是王学彬妻子过生日,她明确表示,自己不知道。
磐石的“地面”并不大,记者的活动很容易被监控,一个有趣的细节是,记者坐下与刘有强聊了几分钟就有人打来电话,刘有强在走出室外接电话前只说了两句,“我知道。”“他们正在我这呢。”
事情发展到此,刘有强也很无奈,他说,我厂子开了这么多年,也不能说关就关啊。6月5日晚,他再次打来电话说,我现在在路上走,都别着一把锃亮的斧子,如果不是还有家里人,我也不想要命了。
环保局长:我们有问题,有问题
接近午饭的时间,磐石环保局局长杜志新正坐在他那间特宽敞的办公室内签阅文件,在得知记者要了解张俭信访事件,杜局长接连说了好多声,“我们有问题,有问题,开办任何企业都应以环保为前提。”
杜志新介绍,张俭通过信访渠道反映彩金粮油加工厂存在问题时,市卫生局局长曾打来电话关照张俭,他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我在电话里说,‘因为是信访渠道的事情,不用你打电话我们也会认真处理的。’”
因为第一次监测发现,粮油加工厂的各项指标都超过了国家标准,环保局于2002年4月4日向彩金粮油加工厂下达了限期整改通知书,又于5月29日下达了限期整改决定书。2002年6月19日,环保部门向粮油加工厂下达了环境保护行政处罚通知书,对彩金粮油加工厂罚款10000元。
但罚款的处罚并未能实施,环保局对此的解释是,“我局认定该企业生产噪音已经得到有效降低,但由于生产条件和工艺方面原因,很难实现达标排放……该企业虽然已经违反《吉林市环境保护条例》有关规定,但鉴于该企业后期治理污染的积极态度,不再予以行政处罚。”
尽管在文件上清楚标明“建议该企业及早考虑搬迁或重建,从根本上解决污染问题”,在实际的调解会上,环保部门还是建议张俭将房子卖给刘有强。杜志新的解释是,“我们建议张俭搬出来或者把房子卖出去,因为我们对企业也没处理权。”
(除署名外,照片均为本刊记者李清川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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