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巴军事冲突前景分析
2002年6月7日15:35 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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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巴双方对核战争后果的清醒认识，决定了它们主观上将极力避免核战争。
瓦杰帕伊和穆沙拉夫代表着各自国家内部的民族主义情绪和利益，因而他们都无法在这场危机中轻易退让。
为了避免巴基斯坦政府同克什米尔武装组织联合，并被迫最终使用核武器，印度将事态控制在“引而不发”和“有限边界战争”之间，才最有利于印度实现自己的目标。
编者按：印巴两国边境是当今世界最棘手的问题地区之一。但自从第三次印巴战争以来，这一地区屡屡发生的危机都能及时地化险为夷。只是目前这次正在发展之中的新危机，却似乎要突破控制了，西方国家纷纷开始撤走其使馆人员。
那么这次危机究竟将走向何处呢？如果是战争，那它为什么会不同于以往？如果是缓和，这其中又是什么逻辑？我们就此邀请了两位专家进行分析评述，他们从不同的角度作出了不尽相同的预测。
事态的发展当然只会有一个结果，但同一问题存在着不同的分析角度，它们都会触及到问题的不同重点，指出事件可能的发展方向。我们提倡观点的交锋，因而将两种结论不尽相同的分析展示给读者，以展示当前印巴危机的不同变态，并希望对读者了解不同的国际问题研究方法有所帮助。
5月14日，巴控克什米尔地区的武装组织越境袭击了印控制区内查谟附近兵营，造成印度30多名士兵和家人的死亡。半个多月来，事情迅速恶化，目前双方调兵遣将，已在克什米尔停火线两侧陈兵百万，交火时断时续。
更为严重的是，双方都以不同方式发出过核威胁，联合国和西方一些国家纷纷撤走驻当地办事人员。许多国际媒体担心，印巴两国的冲突很可能升级为人类有史以来的第一场核战争。事态将如何发展呢？
战争是一桩多边交易
战争在某种意义上是一场多边的政治交易，有交易就有利益和成本计算，所以，在对印巴之间是否爆发战争以及爆发何种战争进行预测之前，先应该对印巴冲突中双方的利益和成本进行考量。
据美国国防部官员称：如果印巴发生核战争，两国将死亡1200万人、伤700万人。路透社援引科学家的估计，在克什米尔地区若发生核战争，至少会有300万人死亡。普林斯顿大学和美国其他大学的核问题专家认为：如果印巴两国动用他们十分之一的核武器在他们十个最大的城市爆炸，印度将死伤260万人，巴基斯坦则将死亡180万人。
因此，按常理推论，无论巴基斯坦政府还是印度政府都非常清楚，没有任何一种利益值得他们去支付如此高昂的代价。可以肯定，两国政府主观上根本不愿发生核战争，今后也将竭尽全力地避免核战争。
印巴冲突属于互动性质，但目前印度处于主动地位，因为在这场交易中，巴基斯坦是欠债的一方，印度是讨债方，印度掌握着事态发展的主导权。所以印度今后的行动选择将对事态演变起决定性作用。
那印度的目的是什么呢？很明确，印度要杜绝这种恐怖主义方式的袭击。如果印度采取占领巴基斯坦或巴控克什米尔部分地区的处理方式，那么，这样的恐怖袭击会变本加厉；如果印度采取推翻穆沙拉夫政府的方式，那么，以后上台的巴政府对克什米尔地区的武装组织的约束和打击不会比穆沙拉夫政府强到哪儿去，甚至因国内政治动荡而变得更弱。
所以，上述两种处理方式都会适得其反，事与愿违。印度政府惟一正确的选择是对穆沙拉夫政府施加压力，以制止恐怖袭击。
战争不仅是国家之间的一场交易，同时也是国家执政集团同国内其他政治势力、社会大众的交易。
瓦杰帕伊和穆沙拉夫代表着各自国家内部的民族主义情绪和利益，他们最终的外交选择也是同国内各种政治势力交易的结果。这也就包含着一种隐患，如果一项合理的外交举措被国内的强大势力视作软弱，政府就将被迫采取错误的强硬态度，并导致外部冲突。
目前的焦点是，穆沙拉夫因顾忌国内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不敢对克什米尔武装组织采取严厉措施，瓦杰帕伊则担心对巴交涉不力而无法对国内群情激愤的民众作出起码的交待，任何一方的满足都意味着对方无法向国内民众作出交代。这种情形下，一般来说双方都不肯轻易让步，看来只能借助于战争的手段了，因为战争能帮助冲突双方认识到自己的真正实力，从而作出与自己实力状态相符合的明智选择。从这个意义上讲，战争有助于冲突的最后解决。
印度的最佳选择
现在的问题是，印度政府对巴施加压力的最大限度和最佳点在哪儿？核战争显然不是答案。印度政府也已经声明，在印巴冲突中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
所以印度只能在常规战争范围内打主意了。以常规军事力量而论，印度对巴基斯坦占有绝对优势，甚至有可能彻底击败巴基斯坦的常规武装力量。正因为有这样的自信，印度才会作出高姿态，声明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
但巴基斯坦可没有打赢常规战争的自信，巴驻联合国的代表已经声明：在常规战争寡不敌众、严重受挫的情况下，巴基斯坦很难保证不会使用核武器。看来印度想用常规军事力量的优势逼巴基斯坦就范也有问题，其难度和复杂性甚至不亚于打一场核战争。翻开地图就会发现，印度有着足够的战略纵深，而巴基斯坦几乎没有战略纵深，因地理上的先天不足，巴只能以狭长的宽正面与印度对峙，没有丝毫的战略回旋余地。对于战争中的弱方来说，这种无纵深、宽正面接敌势态是最不利、最危险的。
如果印度放手打一场常规战，那么优势的印度军队在制空权的掩护下，在粉碎巴军的边境抵抗后，只要向纵深略作推进，从伊斯兰堡到海德拉巴贯穿南北的、紧贴克什米尔停火线和边界线的主要铁路线就将被截成数段，巴基斯坦将在政治、军事、经济上陷于总崩溃。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有核国家会因对方发动的是常规战争而束手待降，并使自己的核武器成为对方的战利品，因而都会毫不犹豫地启动核按钮。
笔者相信在每个有核国家的诸多方案中，早已考虑到这种情况下的应急措施。我们不能想象，当巴基斯坦核基地的将领得知军事上已经崩溃、核基地附近出现印度军队并开始进攻核基地时，这位将领会不作出发射核武器的决定。
事实上，巴驻联合国官员的那番话，已经把巴在什么情况下使用核武器、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不使用核武器的决定“通知”了印度。
所以，如果印度政府为应付国内舆论而不得不选择常规战争的话，必须把握好两个分寸或两个原则：一、避免促成巴基斯坦政府同克什米尔地区武装组织的联合；二、避免将巴基斯坦逼到被迫使用核武器的境地。
当印度军队大规模进入巴境内，巴政府不但不会镇压克什米尔地区武装组织，反会同他们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入侵，这种结果同印度的目标正相反。而印度在边境作战一旦获胜后，也会慎重考虑向巴国纵深推进的程度问题，因为越是深入巴境，巴基斯坦的核基地就越会受威胁，巴动用核武的欲望就越强，常规战争升级为核战争的可能性也会剧增。
由此可以推测，印度会把这场冲突控制在“引而不发”和“有限边界战争”之间。总之，一场旨在彻底摧毁巴基斯坦常规武装力量的战争不可能发生。
目前的边境冲突也许是印度选择的最大“施压点”和最佳“临界点”，可能会持续较长时间。因为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虽有风险，却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印度对巴基斯坦、巴基斯坦对克什米尔武装组织的“连环压力”，又不跨越“临界点”使事情完全逆转、变得对印度不利起来。
近日来，当西方国家纷纷撤走人员、国际社会大惊失色之际，印度国防部长便出来放话说“印巴边界局势稳定”，可见刀要出鞘、箭要上弦，但须引而不发。
历史的启示
从过去的美苏对抗、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的经验来看，有核国家或有核集团之间的对抗一般都呈现出“有限战争”的形态。在有核状态下追求彻底胜利已经变得不现实了，除非有一方没有核武器。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于，每一方都要考虑在进行冲突和取得利益的同时，避免迫使对方动用核武器。换句话说，要充分考虑到对方在不动用核武器的情况下，所能接受的利益损失程度。
所以，核时代的战争威力比无核时代增大了无数倍，但战争在达成政治目的效益方面，却比无核时代小了许多许多，这就使得有核国家和集团之间的战争冲突，只能是一场在目标和收获上都十分有限的“有限战争”。
如果这是一条核时代的战争定律，那么，在这次印巴两个有核国家的冲突中将会得到再次验证。
（华东理工大学战争与文化研究所 倪乐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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