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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时百天艰苦救援 南极考察重病队员平安回国(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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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1月21日05:06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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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禧登上破冰船后，全体船员用一张签名贺卡祝福他能顺利回国
医生汪佳伟（左）与中山站站医王捷
汪佳伟（右）在护送魏禧离开中山站前与中山站站长陈永祥在一起
相隔万里传真会诊 历时百天艰苦救援
进入冬季，南极洲会被2000多万平方公里的海冰包围，加上连续不断的风雪天气，阻碍了飞机、船只进入南极。所以每年的4月至10月，南极大陆是与世隔绝的。
7月底，中国南极中山站越冬队员魏禧突发急病。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中山站依靠传真与北京的医生共同会诊魏禧的病情，并制定治疗方案。中山站全体队员为魏禧的康复付出了艰苦的努力。
10月中旬，冬季过后的第一艘破冰船到达南极，并通过海空接力的方式将魏禧接出南极洲。
在发病102天之后，魏禧回到北京。
魏禧和他的家人至今仍然认为，他能够活着回到祖国是个奇迹。
记者在发稿前见到了正在北京家中养病的第18次中国南极科学考察队中山站越冬队员魏禧。目前的他已经能够独立慢走，左侧麻痹的身体正在恢复功能 。因为左侧面部麻痹的肌肉还没有完全恢复，魏禧说话时仍有一些口吃。
去魏禧家之前，接魏禧回国的汪佳伟医生告诉记者，病人经历了漫长的生死考验，每次回忆过去都会有些激动，依据他目前的状况，最好避免情绪波动。所以我们的谈话尽量避免细节描述。
夜晚突发急病，
匍匐前进几小时只为求生
在南极各站有几个部门是需要24小时有人守候的，比如通讯、发电、气象等。魏禧是中山站的气象观测预报员，同时也肩负“极地环境气象预报”的研究工作。站上有两名气象观测预报员，7月28日夜里轮到魏禧值班。
气象栋建在一个小山坡上，离站区70米左右，是中山站唯一游离站区的工作栋。 和以往一样，晚上8：00左右，魏禧回到了气象栋。他喜欢把一切做得有条不紊，睡觉前他检查了所有环节，一切正常。
最早的一次观测时间是早晨4：00，他命令自己抓紧时间休息。漫长的极夜正在打乱他的生物钟，和其他队员一样，魏禧也出现了失眠、食欲不振等现象。他是第二次来南极了，10年前，49岁的他作为中国南极第9次队员，也是在中山站越冬，也是承担中山站的气象观测预报工作。
尽管如此，他仍然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应。但魏禧认为不过如此，他相信自己的身体。想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的短跑速度达到了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水平，而此后的30年里，他始终坚持长跑。
半夜，魏禧迷迷糊糊中发现被子湿了，潜意识告诉他病了。他想下地，却发现身体的左侧已经不听使唤了。他摔到了地上，接着他发现大便也失控了。魏禧开始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他需要帮助，电话就在外屋，只要拉开门，爬过门槛他就能拿到电话。
事后魏禧告诉记者，人的求生欲望之大是难以想象的。那夜他无数次鼓励自己，他想了英雄，也想了解放军。所以，他一直用自己还能动的右臂，学着解放军的样子匍匐前进。
几个小时过去了，魏禧一直在匍匐前进，脑海里充满了英雄的形象。他告诉自己要坚持，不要睡着。
中山站进入紧急救助状态，
9名队员组成护理小组
早上7：50，接班的队员发现魏禧倒在气象栋里屋的地板上，神志还算清醒。他在电话里告诉记者，屋里狼藉一片，桌上和床上的东西，全部被魏禧拉到了地上。
10分钟后，站医王捷赶到了生活栋，经诊断初步确认魏禧患的是脑血管病，由于站上没有CT设备，因此不能确定魏禧患的是“脑出血”还是“脑血栓”。王捷建议立即与北京医院方面取得联系，请他们帮助确定病症。
中山站治疗“脑出血”的药物存量很少，站长陈永祥决定向中山站唯一的邻居、相距108公里的澳大利亚戴维斯站求助。很快，戴维斯站回电话了，他们已经做好送药的准备，但他们现有治疗“脑出血”的药量也只能维持一天半。
冬天的南极，远距离外出是很危险的。从戴维斯站到中山站，天气好的情况下，昼夜兼程也得48小时。而现在，中山站外面风雪还是时续时断。陈永祥清楚地意识到，现在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
从医务室到气象栋虽然不足200米，但却要翻过8个雪坝，其中最高的一个达到了8米，陈永祥决定就地抢救。随后他从15名队员中挑出9人，组成临时护理小组。
万里传真会诊，
北京友谊医院成立“魏禧救治专家小组”
7月29日上午，国家海洋局极地办接到南极中山站的电话，同时收到魏禧病情的传真报告。极地办主任曲探宙说，他们立即召开会议，并在最短时间里与站医王捷所在的北京友谊医院取得联系，希望以传真的方式帮助中山站会诊。
下午4：00，北京友谊医院神经内科主任王德新根据传真描述的病情，做出了具体建议：根据病历摘要传真，魏禧病情符合脑血管病的症状，但脑出血或脑梗塞难以确定。所幸病人神志清醒，病情虽在急性期，但尚无危重，仍可采取相应的救治措施：甘露醇静点；控制血压在140/85；防止卧床期间合并肺部感染。
这天晚上，传真会诊连续进行了三次。
30日，友谊医院正式成立了专家救治小组，由主管副院长刘建负责，神经内科王德新主任、李继梅副主任，与普外科张中涛主任共同协商救治方案。院领导还决定由医务处杨苹副处长专门来协调此事，以保证传真能够尽快传递给救治小组。
在此后的一个半月里，救治小组与中山站每天保持传真联系。8月11日，魏禧的病情出现了反复，心率加快，呼吸也偏快。根据这一情况，救治小组对用药又做了细致指导，直到病情稳定。
根据魏禧的病情状况，救治小组建议应立即护送病人回国住院治疗。
奇迹出现在冬季，
魏禧在队友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魏禧病情稍有稳定之后，他的病床被挪到了作为中山站活动中心的“中山堂”，因为这里更方便照顾。中山站的全体队员清楚，想在冬季离开南极是不可能的，魏禧是否能够坚持到回国的那一天，就靠他们了。
于是，他们首先制定了“拍背制度”，并对如何拍、什么时候拍做了细致说明。站医王捷说，他和北京方面的医生都认为，保证魏禧不合并肺炎是保障他生命的第一步。“只要痰能够及时排出体外，就有可能避免肺炎的出现。”
接着，他们又规定了翻身和按摩时间，防止魏禧出现褥疮。
魏禧在回忆这段日子的时候告诉记者，他当时完全丧失了自理能力，左侧面部肌肉麻痹，每次吞饭都要靠队友们的反复鼓励才能完成。大小便失控，被褥必须经常换洗。
在大家的帮助下，奇迹终于出现了。9月过后的一天，魏禧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臂能动了。接着在队友的帮助下，魏禧迈出了病后的第一步。此后，帮助魏禧康复就成为全站队员的任务。
陈永祥在电话里告诉记者，他们为魏禧改造了床、坐便器和拐杖。9月底的一天，魏禧发现自己能够站起来，而且还能坐下去。这一天以后，魏禧能够自己坐马桶了。
冬季过后第一艘开往南极的破冰船
给魏禧留出床位
在此期间，国家海洋局极地办公室也在积极寻求国际帮助，他们在与澳大利亚极地局联系后获悉，于冬季过后第一班开往南极东部的破冰船，将从南非的开普敦起程。经过协商，他们在船上争取到了两个床位。因此，魏禧的提前回国亮起了希望的曙光。
8月20日，国家海洋局极地办就与北京友谊医院协商，根据魏禧的病情，考虑到站上的诊疗条件有限，希望尽早将患者从中山站接出，送回国内治疗。为保证此方案的安全实施，希望友谊医院协助选派一名有此类病症救治经验、英语流利、身体健康的医生，赴中山站接病人回国。
医务处的杨萍告诉记者，考虑到路途遥远，条件艰苦，中途医疗设备短缺，一旦发生问题难以救治等困难，北京友谊医院先后三次召开会议研究。9月初，确定由神经内科的汪佳伟医生赴中山站。
杨萍说，他们设想了各种突发症状，做了充分的药物准备，并准备了可以携带的医疗设备，比如血糖仪等。
北京医生登上开往南极的破冰船
9月25日16：00，汪佳伟和接替魏禧工作的许淙起程离开北京，6个小时后到达新加坡。凌晨1：00，他们飞往南非的约翰内斯堡，又于当地时间19：10飞往开普敦。
9月28日晚，他们终于登上了俄罗斯的“科列贝尼科夫船长”号破冰船，这是南极冬天过后，第一艘开往南极东部的破冰船。这艘船受雇于澳大利亚，承担澳大利亚的莫森站、戴维斯站和凯西站的补给任务。
出发的第二天，船刚进入西风带就遇到了大风。汪佳伟说他的手提箱在房间的地面上飞来飞去，等到下船的时候，箱子已经坏了。汪佳伟原来不晕船，但这次他晕了。
到了第三天，船上大部分人都晕倒了。厨师们也倒下了，提前做好的三明治被放在托盘里，谁饿了谁拿。最初几天，住在汪佳伟隔壁的女医生还忙着给晕船的人开药，到后来她也晕倒了，药也就被放在了窗口外的托盘里。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周，晕船的人越来越多，船长决定避开直线，改为拉锁式前进。10月9日，船到达澳大利亚的莫森站，比原计划推迟了3天。
恶劣气候下实施双保险计划
两架直升机先后飞往中山站
10月13日，“科列贝尼科夫船长”号破冰船到达了澳大利亚的戴维斯站。南极的东部仍然是大雪纷飞，为了保证直升机顺利到达中山站，澳大利亚方面临时决定将船开到中山站附近的海面上。
大家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好天气的出现。晚上，雪终于停了，但能见度仍然很差。10月14日上午，天气状况依然如此。来自中山站方面的消息说，站上雪深超过了1米，停机坪埋在大雪下面，只有莫愁湖面可以使用，他们已经在湖面上插了旗子。
根据天气和中山站的地面情况，澳大利亚方面决定再增派一架直升机飞往中山站。这是个双保险的计划，也就是说如果其中一架失事了，还有一架仍有可能把魏禧带出中山站。
16：00，能见度略有好转，飞行员认为这可能是惟一的机会，他们建议大家轻装，并通过电台告诉中山站，飞机只能停留30分钟。
13分钟后，汪佳伟和许淙乘坐的第一架直升机起飞。10分钟后，“科列贝尼科夫船长”号上的女医生乘坐的第二架直升机也离开了破冰船。汪佳伟说他们在冰山上空飞行了45分钟。
队员们用双脚在雪地里踩出一条通道
魏禧终于被带出中山站
17：00左右，汪佳伟乘坐的第一架飞机安全降落在莫愁湖上。15分钟后，第二架飞机也安全降落。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病人所在的房间，根据检查，两名医生共同认为魏禧的病情正在恢复，但由于缺乏营养体质偏弱。
陈永祥在电话里告诉记者，每年6月，中山站开始进入极夜，全天没有一丝亮光，8月中旬才有微弱白光出现，但也仅限于中午几个小时。在这种情况下，多数队员出现情绪急躁，睡眠饮食不正常等症状。到这个时候，站上新鲜的水果、蔬菜已经没有了，队员们的身体素质都开始下降。
魏禧告诉记者，自打生病之后，他经常被队友的行为所感动，就在他离开中山站的时候，队友的行动再次令他感动。“我被扶出房门，看见队友们正在用脚为我踩出一条通道。实际上，这个时候大家的体力都不是很好，主要表现就是怕冷。”
记者从站长陈永祥处了解到，中山站整个冬天都在刮风，最大风速达到37.3米/每秒，吹得人只能爬行。所以，即使不下雪，风口处的雪深仍不会低于1米，人要想通过必须先扒开积雪。
万里跋涉，魏禧终于回到祖国
“科列贝尼科夫船长”号上已经做好了迎接魏禧的准备。他们腾出一间离医务室最近的套房，餐厅的墙壁上贴满了欢迎魏禧上船的卡片。一位从事天气预报的船员送来了一盒中药，他说是离开南非开普敦前特意买的，他希望同行早日康复。
一切开始变得顺利，但好景不长。几天后，在前往澳大利亚凯西站途中，“科列贝尼科夫船长”号破冰船遇到少见的暴风雪。气温开始下降，船周围的浮冰开始连成整体。
很快，“科列贝尼科夫船长”号破冰船被挤在了冰缝里。接下来的两天，巨大的浮冰带着“科列贝尼科夫船长”号飞速南移。人们开始担心，如果再遇到冰山，“科列贝尼科夫船长”号破冰船很可能被冻在冰区里。
气温变化太大，尽管十分小心，汪佳伟和魏禧还是感冒了。在这种状态下，药依然格外宝贵。汪佳伟把感冒药全部留给了魏禧。
10月28日，“科列贝尼科夫船长”号终于冲出了浮冰区。11月2日，破冰船到达澳大利亚本土的霍巴特。
3天后，汪佳伟带着魏禧登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11月7日，汪佳伟扶着魏禧走出了北京首都机场。
日前，记者采访了将于11月20日出发前往南极的中国第19次南极考察队领队、国家海洋局极地办书记魏文良。作为中国极地工作负责人之一，他参与了救助魏禧的全过程。
他告诉记者，中山站党支部在关键时刻起了重要作用。“站上出现重病号，对全站队员的精神状况都有影响。面对缺医少药的局面，如何克服困难，减轻思想压力，稳定全站人的情绪，站上的党员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党性。”
他说，到南极考察的每一名队员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这也是去南极考察的光荣之所在。
文／本报记者 袁力
摄影／汪佳伟 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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