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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谭 捷
就在今年“五一”黄金周前的4月22日中午12时许，一辆载有41位江西游客（其中某企业职工38人）的青岛旅游客车在山东威海市文化路和大连路交汇口翻了车，车上人除去司机外非死即伤。当记者在接到投诉于4月27日赶到威海时，41名游客中已经有两人因抢救无效死亡，一些重伤员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许多手术还没有做完。 在威海市立医院和解放军404医院，记者见到的伤者仍然惨不忍睹，正在伤痛之中煎熬着……然而，就是这些皮开肉绽、断骨截肢的游客们，就是那些刚刚死去的游客的家属们，在交口赞扬威海交警、市民和医院热情救治的同时，却更多地向记者倾诉起他们内心的痛苦和疑虑……带上这些不幸游客们的心声和疑问，记者在威海、青岛两地进行了一番调查采访。 救助者感天动地 “这起事故是威海市建市以来最大的一起，民警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现场，都急了！”已经是事发后第6天了，威海市交警支队第二大队大队长邵文声谈起当时情况来仍然很激动：“事故发生时，交警正在吃饭，也就是几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在救助伤员时，我和交警们身上都是血，都是边流着眼泪边抢救伤员。” “威海人真不错！”在医院里的受伤旅客七嘴八舌告诉记者：“很多路边的市民都参加进来抢救我们。”“我们这么几十个人当时都昏过去了，手机、皮包、物品散落一地，可后来发现都没有丢，威海人真朴实、真不错……” 被旅客们夸真好的当然还有威海市立医院和解放军404医院。为了抢救几十位来自远方的伤员们，这两家医院都是医护人员全体上阵，没日没夜地奔忙在手术台前和病床旁…… 然而，有一件事也许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这么多伤员的第一笔治疗费用——押在两家医院的20万元救命款，竟然是威海市交警支队垫出的！记者在向威海市交警致敬的同时，不由得产生了疑问：真正该拿出这笔救命款的责任人哪儿去了？！ 责任人踢起皮球 谁是4·22重大事故的责任人？当41位游客有的命丧他乡，有的正在病床上痛苦呻吟之时，他们正在干什么？ 在威海市交警二大队，邵大队长拿出了一份4月23日（事故次日）该大队做出的《道路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其中认定，青岛华旅运输有限公司司机李还民驾驶鲁B12999大型客车，与当地人韩明驾驶的威海市环翠区房产管理局的货车相撞，后者因无证驾驶、超速驾驶等原因对该交通事故负主要责任；而前者—青岛华旅司机也有超载、观察不周、违章占道等次要责任。据此，交警二大队迅速裁定：救治费预付款由当事人韩明预付10万元，环翠区房管局预付20万元，青岛华旅运输有限公司预付25万元，因为救人要紧，要求各方于次日（24日）上午10点前将钱款送达交警二队。在上述“认定书”和“裁定书”上，韩明（事故当场死亡）的家属、环翠区房管局和青岛华旅的代表都签了字，摁上了手印。可是，迟至记者到访时的4月28日，交通队只见到了 4方交来的区区18.9万元；威海市环翠区房管局作为肇事车一方仅拿出了3万元。而此后到“4·22重大事故”已经发生了整整1个月时，记者再次电话采访青岛有关部门后得知，上述的几位当事责任人竟然没有再掏出过1分钱！ 然而，4·22重大事故又不仅仅是交通事故，它还是一次在胶东旅游市场中发生的重大旅游安全事故。在这次事故中，该旅游团的地接社—青岛远东旅行社以至组团社—江西天马旅行社也是无可推托的直接责任人。而对此，交管部门却无力、无权裁判。 那么，这些责任人又在哪里呢？ 记者驱车几小时来到青岛市，首先找到了门面堂皇的远东旅行社。在了解到该旅行社10年来先后被评为青岛市和山东省“重合同、守信用企业”，去年更被省旅游局评为“旅游消费者信得过单位”之后，记者问起了“4·22事故”。让记者始料未及的是，其时距事故发生几近1周，远东旅行社的徐总经理和高副总经理却仍然认为：“这是一次纯粹偶然的交通事故，我们（游客们和旅行社）都是受害人。”“我们（这几天来）就是协助，协助工作。”还是在记者的一再追问下，徐总经理才勉强承认：“从合同来看，我们应承担合同未履行完的责任。”据记者了解，远东旅行社在事故发生之后，在现场做了一些“协助工作”，按徐总经理的话说“我们能力很弱，确实一下子拿不出钱来”，迟至记者到达现场之后，方拿出3万元救命款，另外又“有一些血浆是我们花的钱”、“买了些水果给了病人”……徐总经理仍然觉得委屈：“到目前为止，我们是花钱最多的！” 应该说，在4·22事故的责任人中，出事旅游车的公司——青岛华旅运输有限公司是最有实力的。在这家有350部各种车辆的公司里，张副总经理很坦白地告诉记者：“事故这么大，我事情比较多，强调了由事故车所在第四分公司（该公司共有9家分公司）全权处理，落实得不够细，没有及时过问。”不过，张当即表示：“事故赔偿费用没问题，公司要处理，要接受教训。” 说来很巧，又是和远东旅行社一样，华旅也是在记者到了现场之后，才“派人到威海送钱去了”。 让记者遗憾的是，尽管远东旅行社和华旅运输公司都具有相当经济实力，都先后认识到自己身负不可推卸的责任，都许诺要承担责任和负责给伤亡旅客以经济赔偿，但直至事发一个多月后的今天，两家公司合起来连伤亡游客救命款还没掏够。这不由不让记者想起威海交警二大队邵大队长的说法：“你组织送的客，一谈到钱当场就吵起来了，第二天就没影了。我们电话都打破了，催他们拿钱来，可都说没钱……” 致于江西天马旅行社，事发后据说来了一位经理，吵过架后就打道回府了。 旅游局工作乏力 当事人不负责任，有关部门理应监管、督促甚至“强制执行”。在旅行社的主管部门——青岛市旅游局，董副局长向记者大倒苦水：“事故当天我就赶到现场并组织几家拿出资金来；回来后又协调远东旅行社、华旅、人保分公司筹款，我说，‘先拿钱去，你们都跑不了责任！’就好像我求他们一样。”董副局长对4·22事故的性质有如下认识：“从交通部门来说，车主是第一责任人；从旅游部门来说，旅行社是第一责任人。”“我向远东旅行社说，甭管怎么说，你的合同没履行完。”听得出来，青岛市旅游局在4·22重大旅游事故发生后，也做了不少工作，但显得苍白无力。 为什么会苍白无力？青岛市旅游投诉中心汤主任有如下解释：“首先，我们只能要求远东旅行社负好应负的责任，首先救人、筹措资金。但是，我们没有强制手段；另外，我们也在做保险公司的工作，告诉其‘不要等判完了才介入’，而人保的认识跟不上…”。据了解，青岛曾出过特大旅游事故，是市长出面才摆平的。因为有这么个前车之鉴，汤主任感叹说：“不是市政府领导牵头常常解决不了问题，走司法程序要到‘猴年马月’，伤员们等不了。” 拽出一连串隐患 胶东半岛采访下来，记者心情沉痛，感想颇多，更通过4·22事故发现了旅游市场中客观存在的一连串隐患。 隐患之一：旅游市场应急机制不健全。我国的旅游产业近年来日益被看好，已经成为拉动消费的重要手段。位于胶东半岛的青岛、威海更是全国闻名的旅游大市和黄金地区。出乎记者意料的是，与威、青两地重视和开发旅游项目的大投入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当地远没有建起本该与旅游市场配套的“紧急游客救助机制”。一旦出现重大旅游事故——像此次4·22事故，便只能“苍白无力”，或者必须市长出面强制方能解决矛盾。旅游局为此空叹无奈，它也确实无法从人力、物力、组织上保证游客的救助和善后工作……设想一下，如果4·22事故中的41位伤亡游客均为散客，没有其娘家企业给予的财力、人力支持；如果威海市市立医院和解放军404医院不是毫无条件地救死扶伤、接受伤员，而是必须款到方施手术；如果不是威海交警高风亮节主动垫上第一笔20万元救命款，保证在第一时间抢救伤员……而去等那些至今仍在踢皮球的责任人，这41位受伤游客又将会怎样？ 隐患之二：旅行社没有责任意识——出了事能推就推，竟然无人可以制约。如前文所述，远东旅行社的老总们在几十位江西游客或死或伤的情况下，只是掏出几万元来，就大叫委屈。至今还认为在事故中“我们也是受害者”，“这是一次纯属偶然的交通事故”。据青岛市旅游局董副局长和汤主任介绍，远东是青岛不错的、很有实力的、位置靠前的旅行社。然而，如果青岛市的旅行社都会像远东一样，只知道接团营利，一旦出了事故，游客死伤都可以坐视，那么，今后哪里的游客还敢再去青岛旅游，哪里的旅游团还敢再让青岛的旅行社们“接地”？ 隐患之三：接来转去令人忧——组团社和游客们无法预知地接社的实力和安全措施，这是4·22事故告诉人们的又一个事实。江西某企业将几十名职工的旅游合同签给了江西天马旅行社，天马又将几十名游客在山东的吃、住、行、玩，当然首先是“安全”的责任，转给了青岛远东旅行社；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远东自己没有过得硬的司机和旅游车辆，远东一个电话就将几十名游客的安全付托给了华旅运输公司；而华旅运输公司名下有350辆汽车，据该公司张副总介绍，其一半以上都是私车挂靠的（出事车就是其中的一辆），而总公司只有老总和他一个副总，他承认：“管不过来！”“就怕出事！”……这是一根链条，在这一输送游客、为游客服务的链条中，存在着不安全的隐患。而对于这些，在4·22事故中受伤的游客们事前无从知晓，而死去的两位就永远不会知晓了！ 隐患之四：事故赔偿问号多——出了事故，游客伤亡了，究竟谁来赔偿，怎么赔，赔多少？这如今似乎是个谜！综合医院方和青岛市旅游局汤主任的估计，4·22重大旅游事故没有一二百万元不能彻底解决治疗和善后问题。青岛旅游局董副局长已经认定：除去两车的直接责任人外，需要负起赔偿责任的，“第一是华旅，第二是旅行社，第三是保险公司”。前两者无需再谈，而接了远东投保“旅行社责任险”的人保青岛市南支公司派人去过事故现场后，单方面认为那只是一场交通事故，不属“旅行社责任险”的赔付范围。对此，董副局长认为，人保对事故当然应该理赔，他正就此向人保北京总部质询…… 从血的教训中拽出隐患来，是为了亡羊补牢、扎紧篱笆，更是为了让伤者、死者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物质、精神赔偿，这一点不言而喻。 发生在胶东的4·22事故造成了重大的人身伤亡，且在社会上造成了重大负面影响，即使在事发一个多月后的今天，41位伤亡游客仍然没有得到负责任的善后解决。记者为此呼吁威海、青岛两地地方首长，重视起4·22重大旅游事故的善后处理工作，通过有力更有效的工作，将事故产生的矛盾消弭化解。不要让几十位江西游客永远心悸胶东、心碎胶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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