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倪乐雄

　　进入机械化战争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支配20世纪战场的主要是机械化战争样式。这一军事思想最早由富勒、利德尔·哈特、埃蒂安纳、马特尔等人提出，随后，德国参谋本部军官海茵兹·古德里安在30年代成功地组建了大型机械化兵团，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一战灭掉波兰，再战灭了法国。这两场会战成了军事史上划时代的经典之作，从此，人类进入机械化战争时代，古德里安也因此被誉为“现代装甲战之父”。

　　机械化战争最重要的作战原则之一是古德里安的那句堪称经典的格言：“只许集中，不许分散”。机械化作战有一套固定的模式：由战术空军协同地面装甲集群，先在狭窄正面打开对方防线一个口子，强大的坦克部队从突破口蜂拥而入，向对方防线后方作深远贯穿，在到达一定深度后实施迂回，配合正面部队合围聚歼敌方主力。因此，在作战部署上，装甲集群总是集中配置在前线，以便进攻时作深远贯穿，防御时侧击对方从突破口涌入的坦克集群。于是，20世纪战场上经常会出现“钢铁巨怪”互相扭作一团，纯粹拼消耗的情景。

　　空中反坦系统

　　如何打破这种僵化的、高成本的、钢铁消耗的格局？美国人突破传统的思维，借助高新技术，着手发展远距离不接触的空中反坦系统。1991年的“海湾战争”，美军在绝对制空权的掩护下，以“阿帕奇”直升机为主，构成强大的空中反坦火力，取得辉煌的成功。伊拉克军队很不幸，成为军事革命实验中的第一个必然的牺牲品。伊拉克军队所根据的是两伊战争的经验，而两伊作战模式说到底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苏德战场模式。伊拉克军队按照传统作战模式，把机械化部队集中部署在毫无地形、地物掩护的沙漠平地，企图与美军打一场第二次世界大战样式的坦克战，结果在毫无制空权掩护的情况下，强大的机械化兵团成了美军空中反坦火力的活靶子，不到100小时便土崩瓦解了。这场战争实际上是精确制导同传统机械化战争样式的对抗，它宣告了支配了战场半个世纪之久的机械化战争样式已快走到历史的尽头，人们终将发现，它在现代军事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被迫分散部署

　　美军发展出空中反坦系统并非偶然所为，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西战场作战时，美军就获得了这方面的灵感。在诺曼底会战前后，英美空军的战略轰炸就瘫痪了德国的军工企业、后勤保障系统，根本上动摇了德国的作战能力。英美空军的战略轰炸曾使希维本堡指挥的德国西线战略预备队7个坦克师瘫痪一个星期左右，从而丧失了投入诺曼底海岸作战的最佳时机。另外，当巴顿将军率美军第三军团冲出阿弗朗什“瓶颈”向法国南部进军时，德国七个坦克师猛扑巴顿后方，企图陷巴顿于绝境，但被盟军空中轰炸彻底粉碎。德国北非军团最高指挥官隆美尔元帅早在1942年在《隆美尔战时文件》中总结过：“假使敌人握有完全的制空权，那么我方尽管拥有极现代化的武器，但还是无法和他作战的，那就好像是野蛮人碰到了近代欧洲国家的精兵，其胜败是不问而知了。……所以我们不能再依赖摩托化的兵力作机动性的运用，因为他们是最容易受到空中攻击的毁灭。”隆美尔在诺曼底会战打响前，针对盟军绝对的空中优势，要求坦克预备队一反集中使用的作战原则，分散配置给海岸阵地。因此，这次萨达姆目前分散部署部队同隆美尔元帅是一脉相承的，都是没有制空权一方的被迫选择。

　　可见，“海湾战争”中“阿帕奇”空中反坦的成功既非美军的即兴之作，也非“神来之笔”，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西战场经验总结和发挥，而伊拉克军事当局素质显然不高，居然严重忽略第二次世界大战西战场的这些宝贵经验，也许根本就没有研究过《隆美尔战时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