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消息 10月5日上午8时,大连昌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成都办事处经理周林从成都文殊院前的大街路过,突然,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伸手拦住他,问:“到中江咋个走?”周林刚指点完路途,男子转身就走。周林觉得问路人“走回中江”的举止有些怪异,好奇心让他追上这位男子,追问他为什么要走回中江。
周林惊讶得半天开不了腔,只听见那男子絮絮叨叨:“我叫刘宗元,威远县镇西镇人,1997年被德阳一家职业介绍所骗到金三角种罂粟”,今年6月15日,刘宗元和另外两名被骗者在一次清理下水道的工作中,利用守卫松懈的间隙,冒死从金三角成功逃出。
从逃离之日开始,他与另外两名逃亡者耗时近4个月,110天徒步2000公里左右,在10月4日这天到成都,这一天,正好是他38岁的生日。经过记者帮助,昨(7)日,“失踪6年”的刘宗元在父母茫然的眼光中终于回家。后来据刘宗元称,他之所以要先到中江,是想找到知情人后,再到德阳找骗他们到金三角的职介所讨个说法,然后才回威远老家。
5日,成都街头问路一幕,不经意揭开了他6年“失踪”金三角的神秘经历。
上路
6年前德阳一家职介所称一家机械厂招工,月薪1200元,我心动了,带着母亲煮的半块腊肉离开家门……
1997年3月,我还在离家60多公里的威远县刘家洞煤矿工作。在这里我结识了只有20多岁的德阳人刘建平。虽然彼此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们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成了一对铁哥们。
5月的一天,刘建平告诉我德阳一家职介所正在为一家机械厂招工。招工启事上说,1200元一个月,包吃包住。想到煤矿一个月辛辛苦苦最多挣300多元,由于家里一贫如洗,在刘建平的力邀下,我和他来到德阳的这家职介所,交了500元的报名费。随后,我们又赶车回到了刘家洞煤矿,一边继续挖煤,一边等待职介所的消息。
没几天,刘建平终于接到职介所打来的电话,通知我俩15日到德阳。5月14日,我特意把父母、姐姐、姐夫请到家中宣布了这个消息。我害怕父母阻拦,并没有告诉他们我将要到哪里去打工。就这样我提着母亲为我割下的半块腊肉,怀揣着东拼西凑的200多元钱上路了。
偷渡
火车到昆明后,职介所负责人把我们交给了一名中年男子……
我们即将工作的地方是云南景洪机械厂。5月15日下午,在职介所负责人的带领下,我、刘建平和另一名应聘者来到绵阳火车站,坐上了西安至昆明的火车。火车途经成都时,又有6名内江的应聘者上了火车,一同前往景洪机械厂。第二天傍晚,火车抵达昆明后,职介所负责人把我们交给了一个自称是景洪机械厂负责人的中年男子。几分钟后,两辆面包车停在我们面前。我们上了车,摸黑离开昆明。
17日傍晚,汽车先是停了一下,后来又疾速驶至一个山坡,突然,山坡上的洋房外侧的墙面印有约一米宽的“缅甸”两个大字映入眼帘。“老板,还有好远?都到缅甸了!”“没有多远,马上就要到了,工地就在前面。”当时,我以为缅甸也属景洪管,便没再多问。事后,我才知道老板带着我们偷渡到了缅甸。
分离
10多名身着制服,端着冲锋枪的人用枪对着面包车,我被一名胖子领走,朋友则生死相隔……
汽车沿着山路又颠簸了3个小时后终于停在了一个铁门前。铁门四周是用木板和钢筋做成的围墙。铁门慢慢打开,汽车径直开了进去,停在院中央。10多名身着制服,端着冲锋枪的人突然出现,乌黑的枪口对着两辆面包车。自称是景洪机械厂负责人的男子脸色突然一变,大声喝令:“全部下车!”我们当即惊呆了!天!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提着行李走下车。“全部站起来,站成一排。把衣服裤子全脱了,搜身!”他们仔细搜查着我们脱下来的衣服和行李。然后又命令我们重新穿上衣服,他们用枪连推带打把我们赶进了院角一阴暗的小屋里,铁门一关将我们锁在里面。那一刻,我感觉仿佛跌进了万丈深渊,泪水夺眶而出。其他12个人也开始痛哭起来,最后我们竟一起抱头痛哭。
第二天天刚一亮,铁门开了。我被一名身穿军服的大胖子领走,而刘建平则被其他人领走,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提着行李,坐上拖拉机被拉到另外一个大院,一呆便是6年。院里有100多号跟我同样遭遇的人,他们大多是四川、云南、贵州、湖北等地的人。我住在7号门,6个人一间屋,屋子很窄,除了通铺,没有什么空间。里面只有一个马桶供大家使用,拉屎拉尿全在屋里。
到那里3个月后,才有更早进来的人告诉我说让我们种的是罂粟,我干活的地方就是金三角。
致瞎
两三名守卫便走了过来。他们按住我的头,使劲拨开我的眼皮,拿着注射器慢慢刺了过来。突然,我感到左眼球一阵钻心的疼痛,眼球很胀,然后便痛得昏死了过去……
在里面挨打,简直是家常便饭。有一次,我由于没有完成工作任务,在大会上被点名。我知道晚上吃饭时肯定要挨打。我害怕,于是收工时便故意躲在了罂粟地里。我蹲在罂粟地里,还是被守卫发现,他们五花大绑地将我押了回去。
他们将所有人集中在院子中央,我被绑在板凳上,扒去裤子。他们不亲手打我,叫同寝室的人用竹篾片抽打我的屁股。如果谁不用劲,他们就会收拾谁。之后,两三名守卫便走了过来。他们按住我的头,使劲拨开我的眼皮,拿着注射器慢慢刺了过来。突然,我感到左眼球一阵钻心的疼痛,眼球很胀,然后便痛得昏死了过去。此后,左眼球便失去了视力,变成了独眼。第三天,眼睛还在流脓,但他们还是把我拖出去干活了。
他们总是想尽办法地折磨人,只要完不成任务就会挨打。在那里干活的,膝盖上找不到没有伤疤的。
6年来,我一直生活在惊恐中。不管谁挨打,我们全寝室的人都会抱头痛哭,大家互相安慰着。在里面,我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活下去,活着走出这个魔窟。
逃亡
“你们太瓜了,咋不跑呢?”“我们不敢,被抓到了只有死路一条!”“怕啥子,这离边境很近,你们只要过了桥就没事了……”
3个月前的一天早上,守卫对我和唐三、梁四说,要调我们到其他地方干活。我们3人带着洋镐在一名持枪守卫的押解下,坐上面包车来到一个赌场。我们的工作是负责清理下水道,一直干到晚上才能吃饭,这时司机和守卫都去赌钱或找小姐去了。吃饭时,有人对我们说:“你们太瓜了,咋不跑呢?”“我们不敢,被抓到了只有死路一条!”“怕啥子,这儿离边境很近,你们只要过了桥就没事了。”这人同情地为我们出主意。
我们3人假装倒渣,慢慢朝桥靠了过去。过桥时,我们不敢跑,还好,我们3个总算顺利过桥了。过桥后,边防解放军听了我们的遭遇后,给了我一条裤子和衬衣。当我跨过桥时,心一下子放下来许多。事后,我们才得知,这天是6月15日。
因为没有钱,我们只有走路流浪回家。我们沿景洪、思茅、普洱、墨江、元江、新平、双柏、楚雄、元谋出云南,再从攀枝花、米易进四川,在西昌走铁路,途经喜德、越西、甘洛,到过峨边、乐山。到乐山后与梁四分手,在夹江与唐三分手。最后我继续沿眉山、彭山、新津,耗时近4个月到达成都。到成都时,时值10月4日,正是我38岁的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