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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贩子嘴尖舌滑缠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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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月16日15:37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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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称报道约会票贩
策划:李宜航 叶德时 执行:本报机动记者部
春运黄牛党———为民工提供另类服务的人
春运到,春运到,各路票贩往外冒。
不坐车,却排队,各地车票他调配……
显然,这段讽喻黄牛党的民谣并未过时。黄牛党的影子,在今年春运鸣笛的前一刻,就密密麻麻印在了站前的台阶上。广州,深圳,东莞,佛山,一个样。
他们上蹿下跳,比买票人还忙乎。有倒真票的,也有贩假的,还一个劲地强调:他们也是在“为人民服务”。
黄牛党如何撬开了外省务工兄弟那瘦弱的荷包的?又怎样操控着最为紧俏的火车票?我们决意和票贩子打一打交道。
广州:小A成了瓮中鳖
本报记者 余颖 15日发自广州
不到100米远,就有15人向我“打招呼”!13日下午,我刚走进人山人海的广州火车站广场,马上见识到了票贩子的“热情”。不断有与我擦肩而过的人走上来低声问:要不要火车票?这些人里,以年轻小伙子、妇女为主,甚至有孕妇、残疾人。
“有没有19日到西安的卧铺?”我话音未落,便“轰”地一窝蜂围上来三个票贩子。“加收100块手续费。”我嫌贵,摆脱了纠缠。可没走几步,又被一个瘦高的中年人拦住。“要西安的票?”“你的怎么卖?”觉得有戏,瘦高个儿回头大喊一声:“这儿有人买。”话音未落,人群中蹿出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我姑且称他小A,很小心地把我拉到一边去谈。
“能不能再便宜点儿?”“卧铺难搞,最少加收80元。”小A很爽快地说。“不会是假的吧?”“如果是假的,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小A振振有词。“什么时候拿到票?”你等个把小时,我们要去外面点拿。”见我有些为难,小A则很体贴地表示:“这样吧,你把手机号码留下,我一拿到票立刻打电话通知你。”
没想到,小A的“效率”还挺高———两个多小时后,他就在电话里答复我有票。于是我与小A约好15日再在火车站见面,到时当场交易。
令我有点意外的是,15日一早,小A竟打了三个电话催我拿票。一次比一次热情。
按约定,我与小A下午4时半到西广场碰面。在路上,广州火车站派出所的两位民警———小石、小黄看出我有点紧张,一再告诉我:“放心,我们就在后面,你自然点。”
可是,我在西广场左等右等,也不见小A的踪影。
突然,手机响了———“你过对面的流花宾馆来取吧。”这小A,还挺狡猾!“没办法,我只拿到了16号K82次,你还要不要?!”一见面,小A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火车票。我一看,不对啊,怎么是15号的?“哎哟,拿错了。要不我再给你换16号的票?”小A神色有些慌张,不停向四周张望。
我发现纸张很薄,而且车票上“5”这个数字的一个边角竟翘了起来,有涂改的痕迹,再用手指轻摸票面,便会有凸出感。没错!是张假票,而且还是一张移花接木的“挖补票”。“是不是假的?”我故意问。“放心,不会有假。”“你对着太阳看,上面有防伪文字的。”小A一遍遍地重复道。
还没说几句,小A非要拉着我往站前路方向走,他一边说一边非常警惕地往四周看,“你不知道,这几天,公安盯得紧,抓到要罚三千块。”见我老在看票,小A有点不耐烦了,不停催我给钱,“不用看了,假不了,你总共给我510元,票是430元,加80元手续费。”
我正准备掏钱,小A突然撒腿就往前跑,我也飞快地在后头追起来。等我跟着来到附近的流花皮草商城里,小A已经束手就擒,原来,正在交易时,小石已经在前方锁住他这个目标,而小黄则拦了他的后路,两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进了派出所,小A苦苦哀求道———“我老婆还有7天就生了,罚点款放我出去吧”。
佛山:大佬神气马仔忙
本报记者 雷鸣 15日发自佛山
只要你在佛山火车站售票大厅往外走,就会碰到一道道揣测而焦嗓的目光扫视你;只要你在广场上站一会儿,就会有一拨拨的人从你身旁缓缓走过,抛下一句:“去哪里?要买哪里的票?”
这些人八九不离十是票贩子。
你看,正是上午11时,“大眼”和“小眼”急匆匆从售票大厅里出来了,中间夹着一个老汉朝广场中央的绿化带走去。“大眼”和“小眼”都是湖南人,前天我在售票厅排队时,他们就盯上我,还吹嘘自己是湖南通,如要到湖南的票,要哪里有哪里,要哪天有哪天。见两人围着老汉连比划带糊弄,我凑了过去。老汉问了一会儿,觉得两人的票价太贵,就执意去了售票厅,“大眼”和“小眼”便围住老汉胡搅蛮缠起来。
这些人专做老乡的生意,因为熟悉本省的车况,又以乡音乡情笼络,很有效果。14日上午,我就碰到一位十七八岁的四川籍小伙子,在售票大厅出出进进不停地在倒腾车票。他跟我说,他倒票专找四川人。“我收费还算实在,座票一张加收50元,卧铺一张加收100至150元,一天能卖出个十几张吧;生意好时,我一天就可赚一千多元。”
更多的票贩子结成了组合,五六人一伙,两三个人在售票大厅里专门购票,另几个人就在广场上四处寻找“猎物”。
由于供求两旺,自然产生了大佬级的人物。你看陈哥西装革履,油头光面,手机不离手,手下有几个马仔给他跑动。“你是想买卧铺吧?到哪里呀?”陈哥一见到我,一张肥脸就堆出了笑容。我说想买3张到北京的卧铺。“哎呀!这很难,在佛山别想买到;我广州有路子,这样吧,一张你再加200元,我保准给你买到。”陈哥拍了拍胸脯。他见我在犹豫,又松了口:“我不赚你钱,一张150元,不能再降了。”
这时,陈哥的手机响了。“在哪里呀,赶快领他们过来。”他抛下我,朝广场一边走去。只见七八个人从售票大厅那边走过来,其中有两个在用手机打电话,这就是陈哥的马仔了。其他人显然是想买票的民工。陈哥与这伙人在广场一角汇合,亲自向这几位同乡展开攻势。过了一阵,陈哥与几个民工一手交钱,一手交票,完成了一宗买卖。
车站广场中央喷泉池周围是票贩大户成交的场所。大佬们就坐在喷泉池旁,胳膊肘里夹着皮包,用手机指挥着一路路马仔来往于售票大厅与广场间。有的马仔负责带来买主,有的则源源不断地送来火车票。令人吃惊的是,喷泉池旁就坐着三个保安,懒洋洋地呆在遮阳伞下,任凭票贩子在眼前疯狂炒票,我自岿然不动。
图:宣称“为人民服务”的黄牛党,弄不懂因何遭打压。吴万生 陈秋明/摄 东莞:出票收钱有绝招
本报记者 许琛 15日发自东莞
14日清晨5时,我来到东莞火车东站,前面已经排开了10米长的长队。刚开始售票不久,突然前面一阵骚动,四五个中年妇女挤出了队伍,大声地说:“这么快就没票,走了,走了。”后面的人好奇地问怎么回事,一个较肥的妇女对着大队说开了:“和昨天一样,票不到五分钟就卖完了,排到你这里肯定没票了。”
我旁边的人悄声说:“这些人都是票贩子,正耍花招呢。通过几个人穿插在队伍中,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有些不坚定的人就会信以为真,然后他们再游说你跟他们走。
在东莞火车东站,一位卖火车班次表的老太指点我说,广场中央抱着小孩的妇女大多都是票贩子。我凑近一伙妇女,问:“有票吗?”几个人马上散开,只剩下一个抱着小孩的,但始终和我保持两米左右的对话距离。“有今天去濮阳的票吗?”“有,跟我来。”她说完后就往广场外走去。谁知道,跟着她兜了一圈又回到广场,突然又将我交给另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票在他那,跟他走吧。”男的把我领到一个停车场,“到濮阳的要150元,”我嫌贵,男的说:“这个价钱已经是最便宜的。”
火车票纸质较厚,印刷也不是很清楚,我端详了许久。男的赶紧解释说:“绝对真票,你可以到检票口检票。”接着,还把手机号码给了我,我说再等等。15日下午,我拨通了那个票贩子的手机号码。过了十分钟,过来的是那位抱小孩的中年妇女。
我问她要当天去南昌的票,票贩子答道:“票比较难弄,去南昌的没有了,有一张去吉安的,要140元(比原价高出90元),要不要?”几轮砍价,票贩始终不肯让步。
她闪到一边,和刚才那些警惕的票贩聚到一起,我远远看见一个男的塞了一张票给她。
票贩子走到我跟前,并没有直接交出车票,却把手里的孩子塞给了我:“票在他的裤子里,待会把钱也放在里面给我。”我抱着小孩走到一旁,好不容易从孩子的棉裤里摸出了一张到吉安的票,又将140元钱塞了进去,再将小孩递回给她。她似乎并不急着清点票款,抱着孩子转身就走。过了一会她又走回来说:“钱收了,最近这几天风声很紧,他们都以为你是便衣呢。”
票贩子笑着向我保证票绝对是真的。我到售票窗口一验,果然是真的。
深圳:日进斗金过肥年
本报记者 周敏 15日发自深圳
现在想在深圳买到一张火车票,必须坐在一尺见方的小凳子上,排上24小时的队。我自问实在没那份毅力,就想抄近路———买高价票。
我这样想是有缘由的。我身边动这种脑筋的人还真不少。一对东北夫妻就正在和一个河南人商量。河南人姓张,在深圳做装修,一家九口人都来了。现在,六个壮劳力正在队伍里冲杀呢。按照规定,每个人可以买五张票,两张硬卧,三张硬座。老张家的六个小伙子有30个购票名额,一家人只需要九张票,老张就动起了脑筋。“我们从今天早上3点就开始排队了,明天上午肯定能买到。你们现在开始排,最少也得一天一夜。”
东北夫妻一听,急了。“能不能帮我们带两张去哈尔滨的?”“行是行,不过一张要加一百块。”东北夫妻嘀咕了起来,“一张加一百,再加上春运涨价的20%,一张票快800块了”,妻子有点犹豫。“坐飞机差不多得2000块,划得来。”丈夫挺坚决。双方很快成交了。双方约定,明天早上,老地方,一手交钱,一手拿票。
老张无论如何都要排队,顺手挣了几百块钱,也可以回家过个肥年了。
没心情和老张一起憧憬着他的肥年,我还要为买票而发愁。请人排队要等,我想起了票贩子。旁边恰有高人指点,“你到正门去看看吧,准有!”
我绕到正门,混入准备去排队的人流中。“要票吗?要票吗?”一路上推销声果然不绝于耳。粗粗一数,不到一百米的路段上,至少有40多伙票贩子。开始有五六伙票贩子跟着我,看我没什么反应,都离开了,只剩下两个小伙子,听口音是湖南人。一个穿着休闲西装,一个穿着夹克衫,都打扮得很斯文。“要哪里的票?里面排队,要排两天两夜,你受不了的。花点钱算了,时间宝贵呀!”“有到武昌的吗?”我知道现在深圳到武昌的票最紧张。“有!有!哪一天?”“19号有吗?”19日的票售票窗口已经没有了。“有!一张120块手续费。”
我坚持要先看看票。“没问题,当然要让你放心。不过这里不安全,能不能走远一点。”我跟着他们到了马路中央的绿化带。“票呢?票呢?”我不停地追问。“别着急,我们不能放在身上,万一遇到警察就麻烦了。”夹克衫挥挥手,从不远处的树荫里,跑来一个人,民工打扮,自称是湖北人。湖北人开始不愿意给我看票,夹克衫和休闲西装劝了几句,他才把手伸向口袋,掏出来一张票。休闲西装说:“我们这也是为人民服务嘛!
拿了票,我直奔火车站,一验,果真是真的。
我决定试试夹克衫留下的电话,一拨,通了,约好老地方见面。再次见到我这个回头客,休闲西装和夹克衫挺高兴,打开了话匣子。他们说,票紧张的时候,一天能出去三四十张,挣几千块钱。可是七八个人分呢,一人也就分几百块。“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吧!”,休闲西装一不小心又露出了“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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