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智者的精神财富和独立思想才能永存于世
新处女公墓坐落于秀丽、宁静的莫斯科河河畔,1898年始建,占地约5公顷,与著名的新女子修道院毗邻相望。
公墓的门脸宽不及10米,并不恢廓;绿门红柱,亦无一般墓地的肃穆之象。
公墓是处值得一看的地方,这里长眠着26000多位苏俄历史上曾经留下鲜明印迹的人物,堪称群星璀璨、名人荟萃之地。按图索墓,文化艺术和科学界人物似乎居多,政治家、军事家也占相当比例。
作家果戈里、契柯夫,画家列维坦、维拉丁·斯诺夫,声乐家斯宾诺夫、夏里亚平,舞蹈家乌兰诺娃,戏剧理论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电影导演爱森斯坦,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普罗科菲耶夫,世界上第一个飞向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农艺科学家米丘林……这些曾经辉煌一时的人物,如今都默默伫立于墓地一角,任由后人臧否评说。
公墓里一派安详,偶闻一两声鸟鸣。徜徉其间,绿树掩映,灌木丛生,花草繁茂,植被似乎无人刻意修整,尽显自然天成。
墓碑排列紧凑,并无什么等级、尊卑次序,先来后到,很是随意。墓碑多为人物石雕,或全身,或半身,或浮雕,神形各异,技法多变。漫步墓地,犹如置身一座人物雕塑艺术博物馆。生者对死者的哀思、悼念、评价、理解,都倾注于一刀一凿之间。
这些石雕人物,有的托腮沉思,有的凝眸远望,有的神态诙谐,有的面容严峻,有的仍不舍与爱犬分离,还有的嘴叼烟斗、死后仍不改吞云吐雾的嗜好……死者的灵魂性格、喜怒哀乐,被刻画得形神毕肖、淋漓尽致,令人回味、遐思。
果戈里的雕像,表情敏感,微露嘲讽,“像”如其文。契诃夫的墓有些特别,是座小巧玲珑的白墙灰顶小屋,屋顶立着三根铁矛,寓意含蓄。小屋四周红花开得正旺,花间不见一棵杂草。看来对他钦敬的扫墓者勤来光顾。
肖斯塔科维奇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刻着一段乐谱和他的名字。石碑如此简单,简单得没有任何情绪的宣泄、表达,和死者生前旋律剑拔弩张、节奏繁复多变的音乐创作风格形成鲜明对比。戏剧理论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墓碑是一幅雪白的幕布,观之令人哑然,不错,戏毕幕谢,一切都已结束。夏里亚平的雕像仰面半躺半坐,他的右手闲适地搭在椅背上,形态潇洒安详。他是世界上唱得音域最低的男低音歌唱家。
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兰道·塔姆和卡皮查的墓碑、雕像引人注目,二人并称前苏联理论和实验物理学之父。兰道曾经历过斯大林的牢狱之灾而安然无恙,后因一场车祸而灵气尽失,而他车上的一篮鸡蛋却丝毫未损,诚为憾事、奇事。
公墓还安葬着诸如1917年十月革命后的知名人士和政治人物:颇具争议的日丹诺夫、布尔加宁,难以进入红场墓地的高官莫洛托夫、米高扬,与中国革命关系密切的人物———王明,甚至被贬失势的赫鲁晓夫,都在这里得到了一席安身之地。赫鲁晓夫的黑色人头雕像夹在几何图形的黑白两块石头中间,颇显怪诞。
斯大林年轻美丽的夫人阿里卢耶娃的墓前,流连驻足者甚众。半侧头像由雪白的大理石雕成,阿里卢耶娃神情忧郁,丰厚的头发挽成秀美的发髻。这位老布尔什维克,因无力阻止斯大林的错误而过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给世人无尽的叹息。
苏联卫国战争英雄卓娅和舒拉的故事,曾经感染、激励、影响了整整一代中国人。姐弟俩的墓地相向守望,一如其生前的亲密无间。卓娅的雕像英姿绰约,女英雄双腿微曲,腾身而起,面容坚毅,侧头引颈迎向德军的绞刑架。从她敞开的衣服里露出一只饱满而圆润的乳房,那充盈着青春活力的少女身躯流溢出对生命和自由的憧憬渴望,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新处女公墓将多彩的历史人物、精湛的艺术雕塑、灵秀的园林胜景,完美合谐地融为一体,匠心独具,颇富创意。其对历史人物,尤其对那些有争议、甚至是负面人物的遴选、评价,反映出俄罗斯民族实事求是、尊重历史的态度,体现了一种客观、唯物、豁达、宽容、多元的历史观。
令人庆幸的是,那些仅凭偶然被推上历史舞台的人物大多被祭祀在红场内外,而安息在新处女公墓的反倒大多是创造、推动、影响历史的人。一个民族的“名人公墓”代表着她的价值判断和历史心态。法兰西的巴特侬神庙只供奉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和艺术家,而英格兰的西敏寺则兼容并收上述两类历史人物。毕竟时间是无情的,无论绝代佳人,还是不世天才,都会化为尘土,惟有智者的精神财富、独立思想才能永存于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