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卧底:黑保安是这样诞生的(上)
2002年9月11日16:06 人民网-京华时报
|
本报记者 张利东
无法休息的“保安”困得坐在车上就睡着了。本报记者 温凌 摄
| |
7月18日,在北京市丰台区开阳里小区,身着“保安”制服的山东汶山县小伙子马福东因无法忍受非人的生活逃跑了。马福东所在的拥有上千名黑保安的北京市丰台区蓝盾服务培训学校今年已有200多人和他一样,虽穿“保安”服却自身难保,最后选择了逃跑。
北京市丰台区蓝盾服务培训学校是如何招人,并操纵、控制上千名黑保安的?8月26日,记者以报名参加培训为由走进这家黑保安公司,并同马福东一样,经历了一次从上岗到出逃的惊险过程。
蓝盾学校神秘莫测
如果不是挂在墙上的招牌,不会有人相信那会是一座学校。学校的位置是丰台区一个叫南营村的村边。这里完全没有了城市的味道,惟一让人想起这是北京市的是斜挂在路边树杆上的公交车站牌。
用力敲铁皮大门,门开了个小缝,随即听到狗叫。门缝中,一条狼狗迎面扑来。看门的老头经过仔细盘查,得知是来找彭校长报名的后,关紧大门去向校长请示。
看样子,这里像是过去部队用过的营房,大门边还留有哨岗位。院里以军绿色为主,大门的两旁立着两台监视器,让人感觉有些紧张。
整个学校空空荡荡,写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发展保安事业”字样的训练场长满了草。埋头在训练场辟出的菜地里种菜的河北人石师傅不愿和记者谈论与学校有关的任何话题,并警告记者“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石师傅被雇来的另一个任务是侍候一位同是河北来的小伙子张国亮。18岁的张国亮在一个月前的一次训练中摔断了腿,在学校养病。
8月26日,除张国亮之外,学校内的第二个学员就是记者,但彭校长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是,学校有上千名学员,全部分布在丰台区。
彭校长看起来非常面善,50多岁的样子,据说当过兵,是山东人。在蓝盾学校的一个宿舍内,记者看到一张北京市1998年的地图,地图上标有蓝盾学校的地方放大了一块,写着学校简介,主要从事会计、美发等培训。
南营村的人回忆,蓝盾租用村里的地方有5年左右的时间,彭校长说他办了十几年的学。在学校,记者只见到彭校长和他女儿,据说还有一名姓王的队长。整个学校就由他们3人来打理。
交800元便可上岗
报名工作由彭校长亲自办理。记者随便写了一个名字,在一张登记表上胡乱填写了简历,并称没有带身份证。彭同意以后补上身份证,随后开了一张800元的收据。
当记者表示可以回老家山西招人的意思时,彭校长变得对记者异常热情。他承诺每招一个人给提成100元,“每个月招10个人,就在学校给你提供一间办公室”。
在没有对记者身份作任何确认的情况下,彭校长把一张抬头为“北京市蓝盾招收、招聘派出所、特种行业、企事业治安保卫人员”的委托书交给了记者。委托书中说招收的是“法律培训班”学员,培训内容为“政治法律、军事技能”,并对学员承诺“根据个人条件可以分配到派出所、特种行业和企事业做治安保卫工作”,“正式上岗后,完成任务的基础上,管住,第一年月工资500-600元,按月发放,奖金据本人表现和贡献大小发给”。
马福东是看到县电视台“北京蓝盾招巡警”的广告,在县劳动服务公司报名缴钱后来的。
丝毫没有人身自由
蓝盾的生源主要在山东、河北和东北。记者表示可以在山西大批量地招人,但想知道蓝盾是否属于公安局系统。彭校长显然对记者的问话不满,他很快拉下了脸,对这些问题做了含糊其词的回答。
下午4时左右,记者提出去大门外的小卖部买些牙刷等日用品,彭校长同意了,但大门没人开。看门老头说不开大门的理由是,怕一个人出去,在马路上被车撞了。其实,从蓝盾到小卖部根本就不会有车。
后来记者又提出要打个电话,在蓝盾的大门外就有一台201卡的公用电话,这个要求同样被拒绝了。
直到晚上7时,姓朱的班长从外边回来,才同意记者把钱给他由他去买。记者最终没能走出大门。
换套衣服就成保安
晚7时许,记者提出先去上班,彭校长很快让朱班长拿出一份合同,合同上写着“第一个月是实习期,没有工资,之后要从工资中扣除750元的服装费,合同期为两年”。两分钟后,记者在合同上签了名,按上了手印。和别的学员相比,记者算是幸运的———身份证没有被扣下。很多学员签合同后身份证被扣在了学校,因此无法逃跑。
晚8时左右,记者坐进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彭校长的女儿和朱班长送记者去上班,地点就是马福东逃跑前所在的丰台区开阳里小区。晚9时30分,我们来到开阳里小区设在地下室的治安室。身体异常健壮的东北小伙子张队长让记者先连续上两天两夜班,因为这几天正缺人。
半个小时后,记者被拉到一个放菜的仓库里,一位小伙子从一堆衣服中找出一套老式的“公安服”递给记者。衣服实在太脏,裤子和衣领都发黑、发亮,连站在一边的队长都看不过,要求换一套,但被告知“都一样”。
5分钟后,记者把这身衣服套在了原来的衣服外,一个“保安”就这样诞生了。
在去上岗的路上,队长开始对记者进行培训:“要注意说话,别人问你一天上几个小时班,你怎么说?”“不知道。”“8个小时。”他说,“和住户聊天可以,但问到学校的事,不论知道不知道,一律不能说”。这是半天来第3个人警告记者“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尤其是关于学校内部的事”。
十天十夜不能休息
和记者同在开阳里小区三区工作的另外3个小伙子都是河北人,最大的19岁。从外表看不出任何破绽,他们穿着“制服”认真地站在大门口看着过往行人车辆。没有人会知道,他们3人中,有俩人已经连续工作了4天4夜,并还将连续工作6天6夜。
记者和一位姓郭的小伙子被指派给小区看车位。为了和他拉近关系,记者给他买了一包烟。他们都吸烟,但都身无分文。只有17岁的小郭给记者大讲特讲他调入小区之前在歌厅工作时的生活。他说,在歌厅可以打电话、抽烟,“看谁不顺眼,上去就打”。他给记者回忆了好几次在歌厅打人的事。
喝自来水吃冷馒头
27日凌晨1时多,站大门岗的俩人有些挺不住了。他们的眼圈已经发黑,说话都有气无力。他们想找一个地方打会儿盹,但在大门口来回走了几圈都找不到地方,最后只好去小区的草坪上。
风吹来凉嗖嗖的,记者坐在小区的大门口全身直哆嗦。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中的一个缩着身子回来了,一边用手搓着脖子一边走到岗亭前说“蚊子太多”,随后便躺在岗亭下睡着了。记者走到草坪区,姓王的小伙子正躺在草坪上打呼噜。
睡觉的俩人在凌晨6时就起来了,没有洗脸、刷牙。他们显然没有睡够,坐在椅子上还在打盹。
早饭是冷馒头、自来水,因为加班多了一个鸡蛋。十七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伙子们狼吞虎咽地就着自来水,吃着馒头。
|
| |
|
Untitled Docume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