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S今后有可能不断袭击人类，因为SARS病毒与果子狸冠状病毒是如此相似，这就意味着病毒从动物跳到人类，或许只需发生一点突变，或者丢失一小部分核苷酸。

　　□本报驻京记者　李虎军

　　追寻嫌犯

　　自从SARS开始流行以来，就有科学家推测，SARS病毒很可能来自动物。但这仅仅是一种推测，缺乏实际研究的支持。到了今年4月，终于有两个研究团队开始了在动物身上寻找SARS病毒的工作。

　　这两个独立的研究团队，其中一个由香港大学和深圳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研究人员组成，另外一个是农业部动物冠状病毒疫源调查组，成员包括中国农业科学院哈尔滨兽医研究所、解放军军需大学、华南农业大学、广东省动物防疫监督总所、广东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等。

　　当以上两个研究团队开展工作时，全球科学家已经在SARS病毒的分离、病毒基因序列的测定、病毒检测方法的开发等方面取得了一系列进展，为病毒溯源研究提供了技术上的可能性。

　　据香港媒体报道，香港大学和深圳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之所以达成合作，与香港大学医学院的郑伯建博士和深圳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何雅青医生有很大关系———二人原是中山医科大学的同窗。

　　由于SARS最早在广东出现，研究人员将主要目标放在了广东的动物市场。5月7日，港深合作研究团队开始在深圳东门市场进行取样，从果子狸、猪獾、黄?、鼠獾、貉、海狸鼠、猫、兔等8种共25只动物中取出了25份标本。

　　研究人员很快将果子狸列为重大嫌疑，因为其PCR（聚合酶链式反应）扩增检测结果呈阳性。到5月16日，研究人员一共在6只果子狸中分离出3株冠状病毒，全基因组序列分析结果显示，该病毒与人类SARS病毒同源性超过99％，是人类SARS病毒的前体。

　　5月23日下午4点30分，港深合作研究团队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这一发现。

　　很多动物都有？

　　港深合作研究团队的研究成果发布以后，另一个研究团队，即农业部动物冠状病毒疫源调查组也不再保持沉默。

　　这个研究团队并没有像港深同行那样召开新闻发布会，而是在5月24日通过《人民日报》和新华社称：目前已采集59种动物共计1700份动物样品，主要包括与人类有过接触或可能接触的各种家畜家禽、野生动物、水生动物和宠物，并且已从蝙蝠、猴、果子狸和蛇等数种动物体内检测到冠状病毒，已测出的病毒基因序列与SARS病毒的基因序列完全一致。

　　中国农科院哈尔滨兽医研究所童光志博士随后解释说，上述报道中的“基因序列完全一致”，是指已从蝙蝠、猴、果子狸和蛇体内扩增出了SARS病毒特异序列（100多个核苷酸），此序列与人类SARS病毒100％同源。全基因组序列分析目前并未完成，其工作仍在进行之中。

　　上述报道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携带SARS或类似SARS病毒的动物可能不只果子狸一种。

　　童光志说，野生动物体内存在SARS病毒已无疑问，但究竟有多少种野生动物携带此病毒尚待研究。如果证明多种野生动物携带SARS病毒，将会衍生一个问题：SARS病毒是从人传给野生动物，还是从野生动物传给人呢？从理论上讲，一种病毒很难同时感染两种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的动物（如哺乳动物和卵生动物、哺乳动物和爬行动物）。因此，如果确切证实从蝙蝠、猴、果子狸和蛇等多种动物体内分离出SARS病毒，那就难以排除从人传给野生动物的可能性，或者说这种病毒早已在野生动物中广泛存在。至于其到底从何而来，可能需要寻找其衍化的前体。

　　WHO反应谨慎

　　对于港深团队的研究结果，世界卫生组织（WHO）当天即发表声明称，有关动物在SARS传播中可能作用的信息对全面了解SARS是至关重要的，而上述研究首次表明SARS病毒存在于人类之外的宿主，“为保险起见，那些可能与这些物种及其产物（包括体液和分泌物）有接触的人，应该注意到可能的健康危险性，特别是在密切接触期间，如搬运、屠宰和可能的食物处理和食用时”。

　　“这一发现令人振奋。”WHO动物传染病专家弗朗科斯·梅斯林说。不过，他强调，现在还远不是下结论的时候。WHO在声明中非常谨慎地指出，港深合作研究团队的样本仅仅来自一个市场，在得出任何可靠的结论之前，都需要做更多的研究。目前的证据并不足以表明果子狸等野生动物在SARS暴发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尽管不能排除这些动物是人类SARS的一个感染源的可能性。

　　梅斯林认为，果子狸等动物可能并不是SARS病毒的最终源头，而只是传播链条中的一部分。而这样的链条可能加剧病毒的传播。例如，1999年在马来西亚暴发、造成100多人死亡的尼巴病毒，是从猪跳到人身上的，但后来的研究表明，狐蝠才是自然宿主，猪不过是一个中间宿主：大概由于森林面积减小，这种蝙蝠被迫迁到森林以外的果园觅食，它污染过的果实掉到地上，猪吃掉以后，进而把病毒带给了人类。

　　此外，世界卫生组织称，还有许多根本的问题需要解答，如需要继续研究以确定SARS病毒在广东和其他地方的动物中的分布程度，这些动物是否能够分泌足够多的病毒去感染人体，以及动物之间传播的可能性等。

　　一个专家的评论

　　美国南加州大学著名冠状病毒专家赖明诏告诉《南方周末》，这一发现可以帮助我们确定那些容易被病毒感染并引发流行的人（如捕获、出售和屠宰动物的人）。这是使流行最终得到控制的一个重要步骤。当然，所有这些取决于病毒在动物中的分布程度。

　　据新华社报道，港深研究人员发现，果子狸的SARS样病毒比人类的SARS病毒要多29个核苷酸，而这29个核苷酸仅仅在广州的一位早期非典患者身上病毒中发现过。

　　赖明诏认为，SARS今后有可能不断袭击人类，因为SARS病毒与果子狸冠状病毒是如此相似，这就意味着，病毒从动物跳到人类，或许只需发生一点突变，或者丢失一小部分核苷酸。

　　赖明诏还说，他需要更多的信息，尤其是原始研究数据，才能作出明确的评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最好控制或禁止食用野生动物。

　　其他线索

　　此外，农业部动物冠状病毒疫源调查组同时确定，家畜家禽和宠物中的冠状病毒的基因组不同于人类SARS病毒的基因组，换句话说，SARS病毒与家畜家禽及宠物无关。

　　不过由于科学界此前对家畜家禽和宠物中的冠状病毒已经进行了多年的研究，从中仍可以为防治SARS找到不少线索。

　　在5月17日美国纽约科学院举行的一次SARS研讨会上，几位长期从事动物冠状病毒研究的科学家就提供了一些线索。

　　例如，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的琳达·塞弗称，有多项研究表明，一种针对猫传染性腹膜炎的实验疫苗出现了抗体依赖性感染增强现象，反而使冠状病毒感染加剧。这提醒人们，类似地，目前正在试用的一种注射SARS恢复期患者血清来进行治疗的方法，也有可能适得其反，即导致病情恶化。

　　又如，与会科学家还讨论了康复的SARS患者感染他人的可能性。目前一些医疗机构在SARS患者症状消失后不久即取消隔离，而美国科罗拉多大学的凯瑟琳·霍姆斯指出，6年前即有研究表明，被冠状病毒感染的猫在症状消失后7个月内仍然可以传播病毒。

　　值得一提的是，霍姆斯去年12月在一次呼吸系统疾病会议上作题为《冠状病毒：它有多重要？》的报告时，多数科学家并不以为然。如今，美国疾病控制中心忙着请她为科学家们补课，科学家们已经意识到了动物冠状病毒研究对SARS防治是何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