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3日,北京人民医院急诊科副主任丁秀兰参加了院里召开的一个防治SARS会议,回来后,她对护士长说了句:“我感觉有些冷”,接着就病倒了,从此再也没有起来。 3月20日开始,北京人民医院出现了第一例SARS病例。医院的医生介绍说,当时没有认识到严重性,整个3月份病人倒不是很多;但是到了4月9、10、11日,病人多了起来,每天有上百个发烧病人。丁大夫是医院的专家组成员,SARS病人的确诊要通过她,所以几乎每一 个来人民医院就诊的病人都要经过她的手。 人民医院是北京SARS感染最严重的医院之一,共89个医务人员感染了SARS,急诊科是重灾区,感染的护士24个、医生1个。人民医院急诊科大夫张小明介绍说,急诊科护士得病多,最早在4月上旬就出现了,减员比较严重。丁大夫管护士,自然接触多。急诊科原来有7个大夫,后来就剩了2、3个。急诊科前主任楼滨城是与丁秀兰共事16年的老领导,他说,丁大夫原本身体很好,没什么病。她从中学就开始锻炼,常年坚持,没有间断,每周都去游泳,能一口气游1000米。她4月13日得病,5月13日去世,足足拖了1个月,跟她平时身体好、免疫力强是相符的。 倒在防线上 急诊科是医院抵挡SARS的第一道防线。4月9号人民医院组建SARS病房,急诊科主任被抽调走,丁大夫担当急诊科的责任。 急诊科护士王芳是最早感染SARS的医护人员之一,她说:“那时丁医生白天要看就诊的病人,晚上要看我们,休息时间特别少。她经常提醒我们说要加强自我保护,结果自己也倒下了。” 开始时丁大夫还不能肯定自己得了SARS,因为那时候诊断标准比较模糊,关键的诊断标准是肺片,可是她的肺片上看不出问题。据她的家人回忆,她还对家里人说,要是不发烧了,当天晚上就可以回家了。 不过她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尽力避免让护理人员接近自己。楼滨城说,丁大夫隔离后他曾去看过她,丁隔着窗户摆摆手不让楼接近。 治疗严重的SARS病人需要用呼吸机。呼吸机是进口设备,上面都是英文,很多护士操作不熟练,丁大夫就手把手教大家使用。到了4月中旬,急诊科护士病倒一大片,严重减员,她在病中挣扎起来亲自去操作指导。王芳回忆说,有一天夜里将近12点时,丁大夫自己举着输液瓶走到护士病房,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教护士使用呼吸机。她告诉护士要关注细节指标,比如呼气和吸气的比值等。病床上的丁秀兰仍然没有闲下来。她详细地将自己的患病感受、病情发展情况记录下来;看到诊疗专家前来查房,就和他们探讨病历。她说:“这些都是难得的资料,出院以后我还要好好研究。” 据楼滨城介绍,丁秀兰祖籍是宁波人,丁秀兰在“文革”中初中毕业,先分配到朝阳医院当卫生员,由于工作出色,不久即调做护理工作。1976年,丁秀兰被推荐到首都医科大学学习。 据她的同事张小明医生介绍说,丁秀兰是一个非常上进的人。在那个年代,丁大夫读的是工农兵学历,在医院这种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显得相对吃亏一些。前些年有规定,说工农兵不能提正高职称,后来又说条件够的也可以提。丁后来凭自己的实力顺利通过教授级别。 据张怡介绍急诊科是人民医院最忙的部门,每年留观量达到3万多人次,最忙的时候,一个输液架上要挂3个输液瓶,紧急抢救更是家常便饭。这种紧张的环境容易诱发医患纠纷,但是从来没有患者对丁大夫提过意见。楼滨城回忆说,凡是发生此类问题,我总是派丁秀兰去专门守候,化解矛盾;她总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守就是半天、一整天,10多年来,总是让人那么放心。 隔离区外的亲人 丁秀兰的爱人申业桐在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工作,由于单位在全国各地承接业务,他必须常年出差。4月13日,申业桐由贵州出差回京的前一天,丁秀兰发觉自己感到特别冷,于是到医院主动要求隔离。 从此以后丁秀兰就没有跟家人在一起了。她的外甥女王莹回忆,“我们最后看见她时,她还在人民医院隔离,她打电话来说想吃饺子,我们就包了饺子,送到医院。我们进不去,只能远远地看见她向我们挥手,送我们走。” 没想到这是最后一面。王莹说,在人民医院时,我们还能通电话,了解病情。4月22日丁秀兰被转往地坛医院,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我们那时候特别着急,以为她的手机没电了,就是没想到她已经病得很厉害。” “这是因为丁大夫来地坛医院后第二天就上了24小时不间断呼吸机,没办法通话”,与丁秀兰同一批转到地坛医院的人民医院急诊科护士王芳回忆说,“丁大夫的病房跟我是隔壁,我那时病得很重。4月23日早上,她对同室的病友说浑身乏力,感觉不好;到8点左右,她说调呼吸机的时间到了,就摘了氧气,说要到我房间来给我调呼吸机。结果正下床时,查房的医生来了,发现她情况很不好,就不让她下床。从此她再也没有下过床。” 王芳说,起先丁大夫上的是无创呼吸机,还能用手写东西来表达;可是不到1周,病情严重恶化,就作了插管,由于要用镇静剂来辅助,所以此后她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丁大夫的爱人后来打过好几次电话,叮嘱说要是她醒过来,就让我转告她,家里人永远支持她,远在异国的女儿也支持她。不过遗憾的是,后来我再也没有机会转告她,因为她始终在昏迷之中”,王芳说的时候,连连哭泣。 “她转到地坛医院以后,外面一点消息也得不到,家里都快急死了。我们托了很多人去打听,开始时没有消息,只能从报纸上得到一丁点消息。因为最初在人民医院时她的病情还不是很严重,而且她平时身体很好,我们盼望她会好转”,丁秀兰的外甥女王莹告诉记者。 那时她们唯一能得到丁秀兰信息的渠道是地坛医院的询问病情热线,每天4点,热线会通报病人的病情。王莹说,这时候全家人都会守在电话机前听几个指标:氧饱和度、白细胞、热度等。通过热线,家里人知道病情在加重,担心得了不得。到4月底,住在地坛医院的一个人民医院副院长告诉王莹,丁大夫已经上了插管,她爱人听了一下子就哭了。 插管之后,丁秀兰的病情向另一个方向恶化。王芳说,由于用药量大,器官负载过重,发生了肝、肾等多器官衰竭,张小明说,地坛医院的透析机不够,还到人民医院来借。到后来,北京市还专门为她发起专家救治,SARS专家钟南山也亲自会诊,但已经无济于事。 5月13日凌晨,丁秀兰离去了,终年49岁。王芳说,那天晚上,她住在隔壁病房,能听到对讲机的声音,清楚地知道抢救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她自己根本没有想到出不来了,没有处理任何后事。我们曾写了一封信,托地坛医院的门卫带给她。后来在清理她的遗物时,我们发现了这封信,也不知道她看了没有。她爱人一说起这事,就痛哭。”王莹说。 王莹说,人民医院将为丁秀兰塑造一尊铜像,她的女儿将在5月中旬回国,参加铜像落成仪式。本报记者 王 虎 北京报道 转自搜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