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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锦添：默默与浮尸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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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11月4日11:51 南方网-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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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与浮尸相伴
民警梁锦添打捞浮尸一干就是4年，驾艇处警不幸撞船牺牲
广东省公安厅《南方都市报》联合推出
铁血丰碑——10位英烈事迹追访之④
梁锦添（1973－2002）
英雄录
梁锦添 生前为东莞市石龙公安分局水上派出所民警
1973年出生 原籍博罗县石湾镇 自幼在石龙长大
1992年起 在深圳市人民警察学校读书
1994年起 在石龙公安分局刑警队、预审股、特警队工作
1998年12月起 在石龙公安分局水上派出所工作
今年7月12日晚 在石龙东江水面搜寻浮尸时不幸与一艘运沙船碰撞，以身殉职。
省公安厅已向公安部为其申报追授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称号
最难忘
阿添留言 “刚刚接群众报案，在东岸大桥又发现了一具浮尸，晚上还要值班，我不能回来吃饭了。”
二姑印象 “现在我经过南桥时，总是不自觉地往那儿看，总感觉他在那儿做事，但现在是永远也看不到了啊。”
母亲怀念 “每当我们想他的时候，就会烧上一炷香。”
笔记抄录 词、曲作者皆不知名，歌名是《初恋的地方》
“我记得有一个地方，我永远不能忘，我和她在那里定下了情，共度过好时光，那是一个好地方，高山青青流水长……”
梁锦添在水上派出所工作了将近5年，所在单位离家不到1公里，平常下班要么回家吃饭，要么有事做打个电话回家。7月13日晚上6时许，一家十几口像往常一样，已准备好了晚饭，阿添又打电话回来：“刚刚接群众报案，在东岸大桥又发现了一具浮尸，晚上还要值班，我不能回来吃饭了。”
这句话是梁锦添的家人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
梁锦添殉职时仅29岁。从小带着他长大的大姑梁少容一提起阿添便泣不成声：“他走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啊。”
黑夜巡查撞船殉职
今年7月13日，正值星期六，广东四大名镇之一的石龙镇一派热闹景象。晚上6时许，水上派出所民警梁锦添接到群众报案，称在石龙东岸大桥附近漂浮着一具尸体。梁锦添向所领导通报案情后，便带领一名治安队员出发了。
日前，记者来到梁锦添的处警现场，那是石龙东江一片繁忙的水域，失事的具体地点在一桥墩下面。据有经验的民警介绍，晚上7时，宽阔的东江江面已经黑成一团，一束束射向桥顶的灯光照得人眼花缭乱。与桥上相反，由于桥墩挡住了远处微弱的路灯光线，桥下一团漆黑，能见度很差。
据水上派出所所长叶耀通说，那天晚上天黑浪高，估计桥墩处水流湍急且视线太差，或是处警心切，梁锦添所驾驶的摩托快艇在行驶中不幸与一艘外地运沙船迎头相撞。梁锦添头部受重伤，那个治安员则掉到水里，爬上岸来通知派出所。待到大家赶到把梁锦添送到医院，他已经是人事不省。
当天晚上9时许，梁锦添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处理浮尸一待4年
在水上派出所的处警记录里，依然保留这一条：“2002年6月×日，有群众报案在南桥水域发现一具浮尸。”下面处警的警员签名是“梁锦添”。
1998年，梁锦添调到石龙水上派出所工作。石龙水上派出所辖区河道共有47公里，只有5名警员，其中还有一个女内勤，工作压力十分艰巨。同时，石龙镇地处东江南北交汇处，每年从上流漂来的的水上浮尸不下100具，而南方天气炎热，水上浮尸大多高度腐烂，水上派出所的民警面对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环境。
石龙公安分局刑警队副队长、法医黄志和说：“前几年在东江边上检验尸体，民警连一把太阳伞都没有，直接在沙滩上解剖，太阳烤得人大汗淋漓，尸臭味引来一群群的绿苍蝇，围着我们飞来飞去，有时候还会停在头上。”而与黄志和一起处理浮尸次数最多的，便是梁锦添。
面对浮尸是一种非常痛苦的经历。据所里的民警介绍，几乎所有刚到此接触过浮尸的民警都会呕吐、恶心，一天到晚吃不下饭。而梁锦添作为所里的主要处警民警，几乎是每隔一两天就要打捞一次，一干就是4年，任劳任怨，毫无怨言，朋友们都送给他一个称呼叫“懵添”。
默默看护无名浮尸
在东莞一些水乡，仍然留有古老的风俗，水浮尸被认作孤魂野鬼，绝不容许上到自家村庄的岸边。在水上派出所所长叶耀通的印象里，梁锦添每次接到报案，从不会让水浮尸流到下游其他所的辖区，而是亲自下水打捞，然后将浮尸拖到江边较平坦之处，固定在岸边等待法医来查。
今年5月4日凌晨4时许，一名群众报案说，石龙体育场附近沙滩边浮着一具尸体。梁锦添本来已在家休假，但一听到消息，二话没说，摸黑赶往现场在江面上搜寻浮尸，直到天亮时才将水浮尸打捞上岸。
不巧的是，此时刑侦人员正在另一宗案件的发案现场忙碌，一时赶不过来。在阳光暴晒下，梁锦添就在一具无名尸体旁，从清晨等到下午5时多，直至刑侦人员赶来，才得以回家吃饭。
对于这些事，梁锦添从不跟家里人说，每次回家都是默默地吃饭，吃完饭再加夜班。在梁锦添的遗物中，有一本厚厚的高中毕业时的留言簿，同学们对他评价最多的就是“坦克”————梁锦添喜欢踢足球，在球场上横冲直撞，这也恰如梁锦添的性格————多做事，少说话，勤勤恳恳地干活。
5月4日的事情永远地留在梁锦添家人的印象里了。当天中午，梁锦添的二姑正从南桥上路过，从桥上往下看，发现梁锦添正不停地在烈日下包扎尸体。二姑对记者说，“现在我经过南桥时，总是不自觉地往那儿看，总感觉他在那儿做事，但现在是永远也看不到了啊。”
半夜抢救投江女子
在所有的叙述材料中，梁锦添的工作都显得很平凡，但逢危急之时，又显示出一个英雄的胆量和勇气。
在水上派出所的报案记录上，仍然有今年1月16日晚11时发生的救人记录。当晚，一名女青年在石湾桥下投江自尽。当时江岸边的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但此处江水湍急，还下着雨，一时没有人敢下水营救。
梁锦添接到报警后，立马开快艇到现场在江面上展开搜索。一位在现场的目击者说，当时天上还下着雨，水雾茫茫，加上东江水流湍急，女青年的身影在江水中时隐时现，这对于船只营救极为不利。
赶到现场的梁锦添来不及脱衣，就从快艇上纵身跳入冰冷的江水中，在汹涌湍急的江水中拼命向女青年游去，最后终于将轻生者救上岸。
据石龙公安分局的民警回忆说，梁锦添上岸时已几乎被冻僵，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先为轻生女青年找来替换的衣衫，将她安顿好后才去换下冰凉的衣服。经过了解，这名女青年自重庆到南方打工，因久病不愈才动了轻生的念头。梁锦添一番苦劝使她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并掏出身上的300多元钱送给这名女青年。
木凳架床生活朴素
梁锦添的一个姓李的同学对记者说，叫阿添“懵添”，并不是说其懵懂，而是说其质朴、憨厚。在梁锦添牺牲3个月之后，记者来到了梁锦添的家。
梁锦添一家可谓是四代同堂，20多口人挤在一栋4层楼的房子里，屋内摆设破旧而零乱。梁锦添住在3楼，大小只有8平方米，一张床是由两条长凳和一块木板拼起来的，书柜很破旧，在其死后仍被家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阿添平常很节省，吃饭穿衣都很随意。”梁锦添的哥哥拿出弟弟去年才换发的秋装警服给记者看，只见上面的标签还没来得及剪掉，而两件夏装，一件已经洗得发白，一件却依然崭新。
梁锦添的朴素在石龙的公安系统中有另外一种说法：即便是理发，梁锦添也会先在家里洗过头，再到理发店直接剪头发，他自己对同事说这样可以省10块钱。
孝敬家人贴心周到
梁锦添有两对父母，这是因为他从小便过继给没有生育儿女的二叔。长大后，梁锦添对生父母、养父母都同样孝敬。家人说，每次发工资，梁锦添都会把工资分成3份，一份给生父生母，一份给养父养母，一份留着给自己用。但实际上，他自己的这一份常常也花在家人身上。
在梁锦添的家中，记者见到了梁90多岁的太婆。太婆与阿添的关系极其亲密。每次回到家，梁锦添总要先看望一下太婆，如果回来晚就会先打电话回家给她。太婆腿脚不利索，每次上夜班之前，小梁都会搀着或者抱着太婆上厕所。
在一个庞大的家族中，梁锦添与每个亲人都有如此紧密的关系。公安分局的一位同事说，梁锦添殉职后，梁家一些年龄稍长的女性亲戚和街坊姑嫂都到东莞参加追悼会，个个失声痛哭，让人分不清谁是梁的母亲。
爱情空白留下遗憾
梁锦添牺牲后，生前用过的东西被其家人细细清理，他上下班用的摩托车还放在家中客厅，虽然已经3个月没人骑仍一尘不染。梁锦添房间的桌子和窗玻璃都被擦得锃亮，遗像上的小伙子依然英俊，只是遗像边的香炉里有不少香灰。
梁母告诉记者说：“每当我们想他的时候，就会烧上一炷香。”
“我们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我们真的很想念他。”二姑梁少铃说：“阿添这孩子走得遗憾呀，都还没有结婚。”
据家人介绍说，阿添生前其实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但最后都没能走到一起。
“阿添不是不想谈朋友，是想先读书，在他走（牺牲）的前几天，还跟朋友讲过要考成人大学。”生父梁启光这样对记者说。
在梁锦添的房间里，记者发现了一本笔记本，笔记本上抄了一首歌，词曲作者佚名，歌名是《初恋的地方》：
“我记得有一个地方，我永远不能忘，我和她在那里定下了情，共度过好时光，那是一个好地方，高山青青流水长……”
专题统筹：本报记者 王钧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曾平治 通讯员 张键 庾柏均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韩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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