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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大洋风浪的考验——在“欧洲之角”访中国海军首次环球航行舰艇编队指挥员丁一平将军
葡萄牙位于欧洲大陆的最西端，葡萄牙著名诗人卡蒙斯的诗句“大地止于此，沧海始 于斯。”就刻在里斯本以西约30公里“欧洲之角”的一块石碑上。在里斯本市区特茹河北岸，竖立着进入大西洋的标志性建筑贝伦塔和海洋大发现纪念碑。7月10日，中国海军环球航行舰艇编队来到这里。就在这500年前一批航海家、探险家起航探索世界的地方，迎着大西洋猎猎的季风，我们采访了中国海军首次环球航行舰艇编队指挥员丁一平将军。 记者：作为中国海军首次环球航行舰艇编队的指挥员，此刻身在这块人类迎接浩瀚大洋挑战、开创地理大发现时代的地方，你有何感想？ 丁一平：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这次环球航行，对中国海军来讲，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作为一个海洋大国，作为一个有着悠久航海历史的国家，作为一个古老文明一直延续至今的国家，我们现在进行环球航行，从时间上讲是有些晚了。古代中国曾经有过辉煌的航海历史。最早有记载的航海壮举，如徐福东渡，发生在秦代；法显越洋，发生在东晋时期。这些中国古代早期的航海壮举，比迪亚士、达·伽马等都早了一千多年。著名的郑和七下西洋，不仅到达了东亚各国，而且还到达了非洲东岸，其年代之早、历时之久、航程之远、舰船数量之多、吨位之大，都是西方航海家所无法比拟的。中华民族不仅有悠久的航海史，还有悠久的海军史。早在公元前6世纪，舟师、水师就已诞生，到战国时期有了较大发展，唐宋时期趋于成熟，明代中叶达到鼎盛。有文字记载的海战就有许多次。如公元663年的白江口海战，1598年的露梁海战，唐、明两朝的水师都取得了辉煌战绩。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中华民族早就该完成环球航行了。但历史往往是无情的，是不能改写的。由于我们民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政治衰落、闭关锁国、发展滞后，造成了海洋意识的淡漠，海军的全面落后，不仅海洋权益得不到保障，甚至沦落到有海无防的境地。自1840年鸦片战争后的100多年间，帝国主义列强84次从海上入侵我国。每一次入侵，给中国人民留下的是一个个不平等条约，是水深火热的痛苦，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深渊。甲午海战中北洋水师的全军覆没，使清朝政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不重视海洋，不重视海洋权益，不重视海军建设，就不可能真正强盛起来。新中国成立以来，在人民海军建设初期，毛泽东就视察海军，并为海军题词：“为了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我们一定要建立强大的海军”。毛泽东的这一题词是联系我国近代血泪历史的教训书写的，他一口气就写了好几遍，这是很少见的。邓小平同志对海军建设非常关心，提出要建立一支强大的、具有现代战斗能力的海军。今天，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领导集体非常重视海军建设，亲自制定了新时期海军建设与发展的战略方针，使我人民海军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得到了新的发展。中华民族有海无防、任人欺侮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说到环球航行，我们很难想象，一个贫穷落后、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一个闭关锁国的民族能去进行环球航行。清末也有一艘中国军舰到过欧洲，叫“海圻号”，但它去的目的不是环球航行，而是去参加英国国王乔治五世的加冕庆典活动。它也曾经跨越大洋，但在那样的历史条件下，它虽然滞留海外一年多，最终还是没能完成环球航行。时至今日，从麦哲伦的船队1522年9月8日完成了历史上第一次环球航行到现在，正好是480年。世界上许多海洋国家都相继完成了环球航行，但是在完成环球航行的名单中，始终还没有写上中国的名字，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历史的遗憾。今天的环球航行早已不是什么探险活动，一次环球航行的实现，标志着国家政治、经济、科技等综合实力的提高，标志着改革开放政策的成功，也标志着国家外交的大好形势，还标志着国家航海事业的发展。现在，历史的机遇已经落在了我们这一代人身上，无论对于我个人，还是对于我们参加环球航行的所有官兵，都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我们这支编队满载的是党中央、中央军委和海军党委的信任，满载的是祖国人民的期望和重托，我们所有执行这次任务的官兵，既有强烈的光荣感、使命感，又有强烈的责任感和紧迫感，我们将全力以赴，认真履行职责，以实际行动去填补中华民族历史上的这一空白。 记者：500年过去了，人类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年的达·伽马、哥伦布和麦哲伦等航海家们用的是笨拙的木帆船，简陋的航海仪器。他们探索海洋的重要收获是带回了丰富的航海知识和地理知识，鼓励人们思索世界的真正面貌。在今天的信息时代，拥有现代化武器装备的中国海军舰艇环球航行的意义何在？ 丁一平：麦哲伦所进行的环球航行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对世界历史产生了重大影响。我们现在所进行的环球航行跟哥伦布、麦哲伦等人那个年代的航海相比，也有天壤之别。首先航行的目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他们的目的是获取财富和占有土地，梦寐以求的是东方的香料和黄金，他们远航的源动力来自于占有更多的财富和开拓新的殖民地。而我们今天的环球航行则是代表国家、代表军队去与世界各国人民和军队进行友好交往，宣传、展示我们中华民族新时代的精神风貌，增进与被访问国家人民与军队之间的了解、信任和友谊。所以简单地说，我们今天环球航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平和友谊。 哥伦布、麦哲伦等人的航海活动，在他们那个年代确实是一种探险。他们用笨拙的木帆船、简陋的航海仪器，去探索一个对他们来讲未知的世界，他们的探险需要巨大的勇气、坚定的决心和顽强的意志，他们所遇到的困难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像哥伦布第一次西行发现美洲岛屿，3艘船中，最后只有一艘船跟随他返回。麦哲伦环球航行的5艘船中最后也只有一艘完成环球航行回到祖国，连麦哲伦自己也未能生还。不光船只可能回不来，还要经受风暴、疾病、哗变、冲突及死亡的严峻考验。在“向回走就是家乡，向前走生死难料”的情况下，只有最勇敢、最坚强的人才能去完成这样的航行。毫无疑问，我们今天的环球航行与那个时代的环球航行相比，就危险性而言，不可同日而语，不仅风险小得多，而且也容易得多。我们是在已知的世界中以一种现代的、科学的态度去进行环球航行的。比如，对于大洋上的风暴，探险家们只能是一种无奈的遭遇，而我们则可以准确地掌握，并选择最佳航线、最佳的航行状态以减小其影响；再比如，对于航行经过的海域、水道、海峡、港湾和锚地，探险家们不可能有全面的了解，因此，往往只能盲目航行，而我们则是在充分了解和掌握现代航海知识和科学技术条件下的航行，我们所有的行动都不是盲目的，都是在预定的计划之中，在科学的指挥之下完成的。正因为此，对我们环球航行的要求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必须克服一切困难，作到按计划准时准点的完成环球航行，必须在保证装备及人员安全的情况下完成环球航行。这对我们来说，可以认为是一种新的挑战。 完成环球航行，对任何一个国家海军来说，都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比如：一路上，我们不靠港补油、也不接岸电，全过程都依靠我们自己的动力和电力，如果没有这个能力就完成不了环球航行。环球航行过程中所有装备机械都会超强度的运行，如果没有连续运行及其维修保障能力，完成环球航行也将是十分困难的。再比如，克服自然气象条件造成的困难是我们不能回避的，在浩瀚大洋上航行，再大的军舰也不过是一叶孤舟，风浪对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海军都是考验。访问中，各国海军朋友对我们最多的祝愿，就是祝我们一帆风顺、风平浪静、航行顺利，由此也可以证明这一点。这次环球航行我们要六过赤道，航行的大部分海域都是低纬度区域，高温、高盐、高湿的自然条件对我们也是很大的挑战，不仅对人员的影响大，对装备的影响也很大。由于我们的许多装备是靠海水冷却的，海水温度升高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海水温度达到30多度，那么淡水温度就会达到六、七十度，滑油温度就能接近100度。不仅是动力系统，其它武备系统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还比如，这次我们所航经的海区有许多是中国海军第一次进入的海区，尽管我们在图上、在资料上研究过，但没有真正地航行过，实际上我们对这些海区是陌生的。象爱琴海、马尔马拉海、黑海、加勒比海等等，象达达尼尔海峡、博斯普鲁斯海峡、巴拿马运河等等，象我们这次访问的多数国家和港口，就连大西洋也是第一次穿越。 当然，我们面临的挑战不仅在于航海本身，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执行重要的军事外交任务。我们要通过全方位、多层面的交流，增进与世界各国人民和军队的友好关系，以达到“展民族形象、扬国威军威、促和平友谊、创环球壮举”的目的，完成这样的使命任务，对于我们现代中国海军，无疑是一个重大的考验。 记者：海军被称为“国际军种”，比起我军其他军兵种，海军得天独厚地能够在和平时期徜徉于世界。此行你们已经接受了印度洋、红海、地中海风浪的洗礼，体验了苏伊士运河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壮观，感受了亚、非、欧6国港口城市的现代文明与恢宏的历史文化，作为新一代的中国海军舰队指挥员，你和你的编队官兵有了哪些收获和启示？ 丁一平：军舰作为国家流动国土的一部分，它的出访与其他形式的出访是不一样的，它有两个特点十分显著：一是既可当客人又可当主人，具有双向性。外方请我们去，我们是客人；我们请外方登舰，我们就是主人。这种双向性的交流往往能够达到最佳的效果，可以更快、更直接地达到增进了解、信任，加深友谊的目的。军舰访问的这种双向交流样式，很难有其他的样式来取代。二是军舰的访问，是一种全方位的访问，可以开展多层面的交流。与军方进行的交流，与市政当局的交流，与当地市民的交流，与华人华侨、留学生的交流，交流的对象是非常广泛的。军舰访问中，可运用的交流手段也具有多样性，既可以进行官方活动、军事活动，也可以进行民间活动；既可以采用拜会、参观、会谈的形式，也可以采用体育、文化、娱乐等多种形式。从1985年开始，国家和军队将军舰出访作为军事外交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不断加强这方面的工作，就说明了它的重要性。我们每访问一个国家，都抓住机会有力地宣传了我们国家在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指导下，改革开放取得的伟大成就、宣传了我们的和平外交政策，展现了我们的民族形象和国威军威、展示了当代中国海军的良好形象，很多被访城市出现了中国热、海军热，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让当地许多民众、华人华侨恋恋不舍、热泪盈眶。访问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我们这次环球航行访问，收获将是多方面的。我们一路访问，一路与被访国家的人民、军队进行广泛交流，通过交流，相互了解，通过了解，建立信任，在建立信任的基础上加深友谊。交往中，我们确实感到很多国家及军队，很多当地群众，并不了解中国，由于一些海外媒体不准确的宣传，他们对中国缺少了解。通过我们的访问，他们可以了解中国、了解中国军队、了解中国海军，不少被访问国家的民众和官兵反映，他们没想到中国能造这么现代化的军舰，没想到中国军舰的管理、保养水平这么高，没想到中国海军军人的素质这么高、纪律这么严。我们还一路航行，一路学习训练。官兵们在不断地学习新知识、新技术，也包括学习外军的好经验，通过学习训练，不断提高我们的管理水平、保养水平和训练水平，提高我们的远航能力，最终使我们官兵的综合素质得到提高。中国海军需要经受这样的锻炼，需要在风浪中培养出一大批具有现代科技知识、现代意识、现代精神的海军官兵，这对于中国海军今后的发展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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