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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夏晓琳（实习记者） 走进细细长长的巷子，抬头看见158弄12号，大门朝北，没有阳光。 两位老人正在聊天——主人公姜裕生和他的好友邻居。屋里有些暗，比较显眼的只是一张厚实的木头桌子，仿佛一切生活用品都堆积在上面，只腾出一角可以让我写字。我坐在长凳上，电水壶突然鸣叫起来。 “我出生在1931年，生在祖屋高圈里，2岁的时候，随母亲搬迁到这所房子。” 他的祖上曾经风光过，传到他这一代，已是一切都成往事。 姜先生今年72岁，都说他是“老克勒”，那可能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既不是有钱人，也并不风流，在我拜访他的时候，他套起了西装，可是衣服并不讲究，他的满头白发也没有“秀”过的迹象。 在强劲的江风中，姜先生开始缓缓叙述他记忆中的白莲泾：30年代白莲泾的繁华和如今的衰败。可惜白莲泾最繁荣的时代对于姜老人来说只是少年时代的记忆了，那些船舶码头和买卖吆喝都已随风而去，多少年前的繁华梦只能闪现在他家祖传老屋之中了。 跟随姜先生，穿过白莲泾的条条小巷，82弄33号，硕大的祖屋呈现在我眼前。 我说它硕大，并不是指房子的体积。任何一样东西，在看惯了高楼广场的现代人眼中，都很难和这个词发生联想。可是对于这座百年老屋，当它不声不响坐落在那里，半开着油漆斑驳的大门，满眼的安静，让我的视觉受到冲击。百年历史向我涌来…… 姜老人2岁前住的地方就是这所老屋的一间，现在居住在老屋里的是姜先生的族里人。 姜先生的祖上是非常风光的。原先的白莲泾是一大片农田，白莲泾这条黄浦江的支流，在当时具有相当重要的航运作用。1900年美商到这里建造了大来码头，从此，大大小小的生意人涌来白莲泾做驳运生意。有一位姓姜的生意人，买卖做大了，为了今后的生意方便，也为了安个家，便在白莲泾建造了第一幢房子，便是我眼前的姜家老屋。 老人们说，姜家老屋以前是很有气派的。大门进去是“门行”，天井内青砖铺地，左右各7间；中间一个院子，两边东西厢房各3间；厢房之后又是左右各7间的门行。整个布局按照严格对称，34间房，每间20多平方米，方方正正地围成了一个家。用当地人的说法，这种建筑称为鸳鸯高圈。老屋建成以后，周边的房子才一点一点多起来。所以，姜姓在白莲泾是一大姓。 姜家的老祖宗建造了这所房子，并且把它传给了儿孙，传到姜先生的曾祖父或祖父一代，就开始分家了。 姜思达先生也是姜家的子孙之一。他在几年以前，搬到了父亲建造的位于老屋对面的新房子里。 这位姜先生和姜裕生先生的关系，他们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告诉我说，住在老屋中的族人大多都已经弄不清楚亲戚之间的关系，只知道他们是同宗，都姓姜。 姜思达先生的祖父辈都是世代生长在白莲泾的。他的父亲，正是那批白莲泾驳运大军中的“先驱”。他回忆说父亲有一只属于自己的，重约7到8吨的小帆船，靠替外国船只驳运货物到十六浦码头为生。父亲一人的工作，在当时可以养活全家人。不过他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 姜先生已经退休10多年了，一个年近70岁的老人说到他以前的家，仍然是兴奋不已。 姜家人把老房子的东西院子称为“东西高圈”。姜思达先生一家原本是住在西高圈里的。据姜太太说，因为他们是大房的后代，所以被分到西高圈东面房子，他们家在族里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随姜氏夫妻进入老屋。大门是木质镂空雕花的，上面还挂着门环，已经生锈了。推开杉木大门，在吱吱呀呀声中，一片绿色映入眼帘，青砖铺地。中间是院子，左边是西厢房，后面是门堂，和姜裕生老人介绍的一样。 我所看到的是西高圈，东高圈里的房子早已被重新翻新，即使这个西高圈里，也只剩下一半的老房子还保留原先的样子，有很多房间也已经被改建了。被基本保存下来的是门堂的三间大屋。最高处约4米的坡顶式样的屋顶，横梁上满眼木雕，连所有的屋檐都精致地雕刻着传统故事，屋里的墙壁，屋顶墙面已泛黑色，看上去破落残败。显然，姜家的小辈们没有好好照顾过它。 姜太太还在对我说老房子当年的辉煌：屋里屋外所有的房间门前都铺上厚厚的街沿，光是这些石块的运输就十分不易，更不要谈街沿铺好后的气派。我看见老屋外有一根长长的旗杆，答案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因为家里长工众多，地方又大，吃饭的时候，管家便在旗杆上挂面小旗，作为开饭的信号。 姜家人对于即将的搬迁是十分兴奋的，可是终归难以割舍对祖传老屋的一段深情。 白莲泾的老人们谈起历史都有无限的感慨，1900年，拥有位于广东路、福州路上的大来洋行和中国酒精厂等众多产业的，姜裕生先生称之为“道拉斯”（美元）的美国富商，来到白莲泾，创建了大来码头这个白莲泾的“聚宝盆”。 72岁的王恒泰老先生是江苏人，16岁时随父亲来到白莲泾，在大来码头上做搬运工。一天十几个小时的活干起来是没日没夜，说好5升米一天的工钱，等到3天甚至一个星期以后发工资的时候，拿到手的钱往往又少了几升米，那时候的物价是不断上涨的。即使这样，搬运工的工作还不是每天都有得做。像王先生这样从别的城市来到白莲泾做苦力的的人有很多，他们依靠这份体力活在白莲泾生存下来。把白莲泾从一大片农田，变成小巷条条。 袁万明老人也是做过码头工的。他说1935年到1938年这3年间，是白莲泾最最繁荣的时期。众多美国百货像派克金笔，犀飞力金笔，高档化妆品等装满洋货的船只开到白莲泾，在堆栈和仓库里卸货，再由白莲泾的驳运小老板运送到别的地方。每天两次的船运，带来了美国、意大利、瑞士、墨西哥那些名为“绿披”，“太平洋”等各个国家的巨轮，这些船只的到来，使白莲泾空前“闹猛”起来。 白莲泾后来沉寂了。经过长时期的寂寞后，被世博会选中的白莲泾又一次成为时代的幸运儿。白莲泾的老人们说，以后每年的12月3日，他们都会来到这里，当他们看到崭新的世博会场时，他们一定会为他们的白莲泾辉煌感到安慰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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