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最近互联网炒得最热的一起案子就是湖南湘潭女教师黄静裸身猝死了,这起案件之所以备受瞩目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是自教师李尚平遇害案之后,湖南省发生的又一桩惊动公安部的教师死亡事件。虽然案件的本身并不是一桩复杂的案件,但却颇有争议。
从黄静猝死至今,她的尸体已经冷冻了140多天还没有火化,黄的家属坚持认为案子还有众多疑点没有搞清,一定要追究到底。
《e时代周报》记者飞赴湖南,在长沙、湘潭两地对此案进行了调查——
清晨,黄静一丝不挂猝死床头
满身伤痕令人生疑
黄静的母亲黄淑华永远不会忘记2月24日上午十点左右接到的那个电话,电话是区教育局一位姓张的副局长打来的,电话中,张副局长说她的女儿有事情了,让她赶快去看看。
“莫非是阿静在训练学校鼓号队时与学生发生了什么矛盾?不会的。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惊动区教育局的领导?”黄淑华一边琢磨女儿出了什么事一边打出租车往女儿学校赶,刚上出租车,她又接到了女儿学校黄、方两位老师的电话。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黄淑华的心头,可她不愿意也不敢往坏处想。
当黄淑华赶到女儿所在的学校后不久,该校戴灿荣校长告诉她,“阿静死了。”“死了?昨天出门时还生龙活虎的一个大姑娘怎么会死了呢?”这位53岁有高血压的母亲说自己当时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待黄淑华跌跌撞撞地爬到女儿所住的学校7楼宿舍时,110、120的工作人员已在现场了。女儿阿静安静地躺在床上,被子一直盖到了鼻沿。有些激动的黄淑华颤巍巍地揭开被子,赫然发现女儿全身一丝不挂。黄淑华觉得一切难以置信。2月23日下午,阿静的男朋友姜俊武接她出去玩的时候,她还叮嘱黄静路上小心,怎么一转眼就阴阳两隔了呢?
黄淑华忍住悲痛,细细查看黄静的身体。现场,黄静仰卧于床上,被子平整地盖过她的鼻梁,双目圆睁。尸体表面的双手臂、颈部、背部、双膝弯等多处有掐伤、挫伤、压伤以及细针扎伤甚至烟头烫伤等明显伤痕,部分部位表皮剥脱,伴皮下出血。
“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黄淑华问在现场的众人。这时,戴校长摆弄着一张收据说:“你女儿是得心脏病死的,我们打了120急救电话,医生抢救无效死亡,法医也做了鉴定。”“我女儿怎么没穿衣服?”黄淑华迷惑地问戴校长,戴说:“120和法医抢救过,应该是他们脱的。”
后来,黄淑华对《e时代周报》记者说:“我当时不知道阿静是怎么死的?到底经过了怎样的抢救?衣服是否真的是医生脱掉的?我女儿没有裸睡的习惯,也从未有过心脏病史,身体一直强壮,是学校的文体骨干,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地死去?更何况身上的伤痕没有人能给我解释。”
黄母怀疑
女儿男友是杀人疑凶
黄淑华这个被害的女儿黄静,今年才21岁,1999年从湖南省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湘潭市临丰小学任专职音乐教师。黄静文艺天赋好,在长笛、钢琴方面都很有造诣,钢琴弹奏达到国家十级水平。除此之外,她还在文学创作方面颇有成绩,在当地报纸及其他教育杂志上发表过多篇作品。同时,黄静还是湘潭市钢琴协会理事、音乐协会会员,并多次在各种大型比赛中获奖,再过一年她将可以获得中央音乐学院函授本科文凭。这样一个长相漂亮又有才艺的女孩子自然会受到男孩子的注目。
2002年5月,黄静所在的临丰小学校长戴灿荣把自己的干儿子姜俊武介绍给了黄静做男朋友。姜俊武是湘潭市国税局一分局的职工,其父姜金有任湘潭市国税局的纪检组长,其母刘浦英为临丰小学所在地的平政路办事处主任。
按理说,姜俊武这样的家庭背景和个人条件应该会获得黄静的认可,可是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后,黄静发现姜俊武嗜赌成性、彻夜玩乐、不求上进、爱情不专一且与前几任女友关系不寻常、会撒谎等诸多缺点后,决定与其断绝来往,出事的这天正处于黄静与姜俊武关系的紧张时期。
据黄淑华回忆,在出事的前一天上午,黄静还在家里弹钢琴、唱歌跳舞呢,姜俊武打来电话说,中午来黄家吃饭。吃过午饭,下午三点,姜俊武将黄静送到了离家20多里的学校;四点至五点,黄静在砂子岭辅导学生弹钢琴。到六点的时候她还在学校吹笛子。
平时黄静上班都骑摩托车去。那天傍晚,她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说第二天早上七点还要辅导学校鼓号队训练,所以向母亲请求晚上不回家了。黄淑华同意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黄淑华就不知道了。
那么六点多打完电话后,黄静干什么了呢?
就在发现黄静死亡的当天,湘潭市雨湖区公安分局平政路派出所民警找到姜俊武了解情况。据姜俊武说,2月23日晚七点左右,他将黄静从学校接去与其四个男朋友一起吃了晚饭,晚饭后,再三地将她劝到朋友谭静家,他们玩牌,黄静一个人在沙发上躺着睡。至次日凌晨2点半,姜俊武才将她送回宿舍。姜俊武还说,直至早晨七点左右他始终与黄静在一起。
母亲黄淑华说,姜俊武把她送回宿舍后,便在她宿舍留居了。“我女儿从不留人同宿的,为什么姜能留下来?为什么我女儿当晚全身多处受伤,尸体一丝不挂?”
黄淑华怀疑姜俊武与自己女儿的死亡有关。
《e时代周报》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姜俊武曾向警方交代:2月24日凌晨3点左右,姜开车与另外两名男性朋友一起送黄静回学校,到学校后发现学校大门已锁车子开不进去,于是又把车子开到别处后打出租车回到该校,并把黄静背上七楼的宿舍。
姜俊武为何要把黄静背上楼去,有知情人透漏,姜俊武向警方交代说,在黄静回来以前就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黄静为什么会处于昏迷状态?最初开车陪同姜俊武一起送黄静到后来就没了下文的另两名男朋友,是否也进入了黄静的房间?如果进入了房间,都干了什么?又是什么时间离开的?
虽然《e时代周报》记者也采访了当地警方的有关人士,可是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始终没有搞清楚。
黄静之死当地公安机关
以可排除他杀而不予立案
据当地有关媒体报道,当该校戴校长等人到宿舍越窗开门后发现黄静已经死了,随即打120急救,并将案情报告了平政路派出所。平政路派出所接到报案后,没有仔细勘验现场,没有仔细验尸,也没有对当晚与黄静同住宿舍的姜俊武采取任何强制措施,10点左右平政路干警就撤离了现场。
湘潭市公安局法检所法医吴建群24日上午赶到案发地,简单地看了现场,也无勘察记录。吴法医说(当时是他一个人去的),见死者裸身,而家属也没到场,所以就没有详细检查。他说,初步目测死亡时间为早六点左右,死因是心脏缺氧窒息死亡。
而据姜俊武向公安机关说,他走时黄静没有死。姜俊武说:“我是6点50分左右听到手机响后起床、穿衣、洗漱,离开时还与她讲了话。”姜说,到了上午9点左右,他返回湘潭市临丰小学告知戴校长黄静可能出事的消息。因为他离开后给黄静打了个电话,黄静却没有接。
2月24日上午不到11点,公安机关便通知黄母将尸体火化。而黄母坚决认为女儿死亡的疑点太多,要求查明死因后才肯火化。
黄淑华对《e时代周报》记者证实说:“24日下午两点多,在学校办公室,姜俊武父母、戴校长、区教育局张副局长、平政路派出所袁革林副所长希望黄静的尸体尽快火化,问我有什么要求,我当时提出了三点,一是要必须看到120的抢救报告、法医结论报告、平政路派出所现场勘察笔录;二是要姜俊武承担与黄静死亡有关的一切费用;三是要求黄静单位为她举行隆重的追悼会。
三个要求除第二条姜家当场支付了一万块钱外,都以‘调查情况笔录家属没资格看’,‘法医出差了’,‘120记不清是哪个医生出诊的了’为由拒绝了。为什么连看120急救报告和法医结论这样起码的要求都被拒绝了?为什么没有给我解释女儿死亡时的一丝不挂和尸体上的伤痕,反而在疑点不明白的情况下催促我们尽快火化。”
2月24日,也就是在发现黄静死亡的当天下午,黄静的姐姐黄惠芳和表姐妹戴华到平政路派出所和雨湖区公安分局报案,要求警方立案调查,平政路派出所以此认为姜俊武当时不在案发现场,不负任何责任,并以“死者身上无致命伤,排除他杀”而“不予立案”。
直到2月25日上午,在黄母的再三要求下湘潭市公安局法检所法医吴建群提取到现场物证,通过检验发现现场有男性精液。
黄淑华找到了湘潭市法检医院一位姓黄的院长,询问不解剖能否检查有无性行为,黄院长说可以。于是黄院长派吴法医于25日上午十点多到临丰学校对黄静尸体进一步勘察。除发现全身多处软组织受伤外,吴法医还重点检查了下身,发现阴道口、处女膜有五分之二处被损伤,并把残留在损伤处的精液用餐巾纸取样化验,后来,吴法医打电话告诉黄母,餐巾纸化验结果有少量精液。
于是,黄淑华向公安机关要求对黄静的尸体进行解剖检验。然而直到2003年3月6日,湘潭市公安局法检所才作出(2003)潭公法检字第204号《尸体检验报告书》(以下简称204号《尸检报告书》),该报告书认定死者黄静系患心脏疾病急性发作而猝死。并对2月25日的说法全部否定,结论是会阴部干净、处女膜完整,心脏病急性发作而猝死。
法医说法先后矛盾
警方的尸检报告让黄家人不满
湘潭警方做的204号《尸检报告书》的检验人就是吴建群,为什么法医的说法会前后矛盾,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黄淑华给《e时代周报》记者出具了一份情况说明:“2月25日上午10点办左右,吴建群一个人再次来到案发现场,仔细查看了尸体全身。当吴法医检查死者阴道部位时,吴要求其他人出去,现场除他自己外只留下了我、刘映辉、黄桂华和潘淑辉,吴建群指着阴道6点处被挫伤的地方说:‘处女膜不完整有五分之二处被损伤,这里被挫伤,挫伤处有分泌物。’并用刘映辉递给的半截餐巾纸(另半截至今还保存)对分泌物进行了取样。吴建群表示当天下午有了结果后会电话通知。临走时还带走了床头卫生纸(用来做唾液检查)和黄静的内衣裤。
后来,吴建群电话中告诉黄淑华:“阴道口的分泌物化验是男性精液。”然而,2月26日上午,黄淑华找到吴建群要25日的化验单时,吴推说,化验单与尸检报告一起写。27日,吴建群突然改口说,有精液的纸团是床头卫生纸中的一个,不是阴道口的。黄淑华马上意识到,吴建群改口肯定有隐情。”
《e时代周报》记者在湘潭调查过程中,通过多种渠道联系吴建群,可不是手机不接就是电话占线,记者赶到湘潭市法检医院,门口的师傅说吴建群没有上班。
黄静不明不白裸死后14天,也就是3月7日,吴建群通知黄淑华去拿尸检报告。在这份报告中已经没有了25日吴建群电话中对黄淑华说的情况。报告中说:处女膜完整,会阴部干净。
湘潭市的尸检结果出来后,黄淑华对它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尤其是在与吴建群接触的时间里对他办理此案前后态度不一致极其反感,黄淑华认为吴建群被姜家人收买了。
3月11日,黄静的父母亲和姐姐联名向湖南省公安厅提出尸体复检申请。
3月19日,湖南省公安厅委派曾晓冠、莫业付法医来到湘潭复检。黄静家属提出在复检时参加首次尸检的吴建群等人回避。可是在复检过程中,吴建群一直在现场,并负责对尸体外伤拍照,让人回味的是,在后来湖南省公安厅出具的此次尸检报告中竟然没有附一张外伤照片。
5月7日,湖南省公安厅复检报告出来了。报告中对关键性的处女膜是否完整的问题竟采取了“回避”政策,只是在报告中注明:“会阴部阴道大阴唇内侧黏膜有脱落,脱落的黏膜色白,”而没有下结论。这份复检报告最终的分析结果是:黄静系因肺梗死引起急性心力衰竭与呼吸衰竭而死。
黄家对这份尸检报告还是不服,随即向上级单位提出再次复检申请。
6月6日,国家公安部派出的法医与湖南省公安厅法医一起来到湘潭。
6月7日,调查组在湖南省公安厅刑侦总队杨副总队长的带领下来到湘潭市殡仪馆查看了黄静的尸体。
6月8日上午,国家公安部派来的法医做出了“病死”的结论后于当日下午匆忙回了北京。
黄淑华在接受《e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说:“第一次法医鉴定湘潭市公安局用了11天时间,第二次法医鉴定湖南省公安厅用了近50天时间,而公安部派来的法医仅仅看了下尸体就在第二天作出了结论。”
7月7日,黄静家人向最高人民检察院提出了请求报告,报告中恳求最高人民检查院开具第三次尸检的委托函,由受害人家属在国内任选一家权威的向社会公开的具有资质的司法鉴定机构进行尸检。
黄淑华对记者说:“我们只是想查清黄静真正的死因,可当地公安局的做法让我不得不对其鉴定结果产生怀疑。如果检察院批准我们委托尸检的申请,在没有外因干扰下,哪怕我们委托的鉴定机构也做出了‘病死’的结论,我们也认了。”
截至记者发稿时为止,黄淑华还没有接到来自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回音。作者:曹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