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这一天，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一个低调的仪式在淡粉色宫殿的第四层举行。在一个私密的房间里，穆罕默德·马哈蒂尔将把他的工作手册--一份有象征意义的文件递到他的接班人阿卜杜拉·巴达维的手中，随即漫步走过大理石的地板，把他的拇指放在大门的感应安全锁上，走出大门，把马来西亚托付给22年来的第一位新总理。“我将成为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人，”马哈蒂尔告诉马来西亚媒体。“我将成为地地道道的穆罕默德·马哈蒂尔医生！”

　　马哈蒂尔三度保证，“我将成为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人”

　　马哈蒂尔是一个不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在他真正把全部的权力移交给新总理巴达维之前，永远没有人知道他下一张牌出的是什么。

　　1999年的安瓦尔事件让局外人意外了一把。安瓦尔是马哈蒂尔第一个选定的接班人，这位激进派学生领袖出生的政客到上个世纪80年代初得到马哈蒂尔的赏识和提拔，从此平步青云。他一改造反派形象，变成一个言辞谨慎而温和的实干家。马哈蒂尔从80年代中期就开始把安瓦尔当做接班人来培养，视之如儿子一样。在长达十几年的“储君”生涯中，安瓦尔一直保持低姿态，避免提前泄露内心隐蔽的思想。但后来随着接班人地位的日益巩固，外界的评价日高（被评为“全球最佳财政部长”，被东西方舆论视为亚洲新一代领袖的代表人物），渐渐地露出锋芒来。对此，马哈蒂尔不得不多次表示，他不会很快退下来，安瓦尔“要有耐心”。为了维持权力平衡，马哈蒂尔把巴达维拉了上来，做了巫统副主席。这也使安瓦尔变得不安，两人关系开始紧张起来。终于在1998年，马哈蒂尔似乎看到了安瓦尔的反骨，决意弃子。1999年的4月14日，安瓦尔因渎职罪被判处6年监禁。次年9月，他又因不正当性行为--鸡奸罪被判入狱9年，两刑相加共15年，这招棋让局外人大感意外。2002年的巫统会议上，马哈蒂尔突然宣布辞职，结果引发党内众多人流泪挽留，结果马哈蒂尔宣布收回话头，继续又干了一年。

　　因为这两次意外，因为太多的不合常理的出牌，所以人们对10月31日马哈蒂尔宣布彻底退休半信半疑，分析家甚至给他设计了三种方式：一种是又虚晃一枪，最终没有辞职；二是到幕后“垂帘听政”；三是真的完全退休。

　　马哈蒂尔在短短几天时间内三次当着国际社会保证说，他这次是全退，退到“成为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人”：10月11日，马哈蒂尔在他的新著《马哈蒂尔：22年，22个声音》中透露说，他退休后最大的渴望就是睡懒觉，他重申说，他决不会效仿李光耀在卸下总理任务后，担任内阁资政的做法。他说：“我想真正的退休。我不会被任何同政治或政府有关的工作束缚。”“不过，我对于党有义务。他们让我当上这个职位，我认为是我欠了他们，因此我将在基层为党继续工作。也许为他们发言，也许是在选举期间。这是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10月28日，马哈蒂尔再度表示：“没有人是不可被取代的，一切不会由于某个人退位而停顿。”

　　他在财政部的常月集会上谈到即将退位的感受时说，一个人不可被取代是错误的观念，其实每个人都很重要，而且时间一到，他们也会被别人取代，他也说：“我们不必给予某个人过于崇高的表扬，以免产生我们试图神化某个人。这不是我们的处事之道。”马哈蒂尔重申，他退位后不会干预政府的行政。 他说：“（10月）31日过后，我再也没有权力决定任何事情。我将退位，而且不会干预政府的行政。”

　　10月28日稍晚，马哈蒂尔出席巫统女青年团欢送他的集会时，有记者询问他是否会在最后一刻改变退休决定，他回答说：“不。我将会离开，我已决定离开，而且将会离开。”

　　当然，马哈蒂尔也也强调说，尽管领导层更换，但并不意味着一切都会改变：“我们将可看到，手法和作风可能不同，但是政策、步伐和目标相同。” 他相信马来西亚的领袖和人民仍然希望实现2020年先进国宏愿。“这是我们的目标，我相信新领导层将努力实现它。我也希望全体人民与新领导层携手合作。”

　　马哈蒂尔走了，马来西亚怎么办？

　　建立现代马来西亚的领导者就要退出政治舞台了。现在马来西亚需要一种新的经济模式，阿卜杜拉·巴达维行吗？

　　马来西亚已受到中国、印度、越南在经济领域的挤压

　　在马来西亚准备接受向巴达维政府过渡的时候，这个国家的很多指标都呈现出良好的状态。自从1月份开始，证券交易指数已经上扬了20%，今年的经济增长率可望达到4.5%。马来西亚能够提供外国投资者一向喜欢的稳定的政治环境，优良的基础设施和相对廉价的劳动力。作为交换，外国投资者必须遵守法律，必须和马来西亚本地人即马来西亚的穆斯林信徒合作。这些信徒通常是马哈蒂尔所在政党马来民族统一机构（UMNO）的成员。虽然有些工业的出口商可以例外，但这些规定基本上都得到了认可和遵守。

　　今天，投资者可以避开马来西亚错综复杂的法人游戏，在其他国家如中国建立工厂，那些国家也可以提供廉价劳动力和良好的基础设施。马来西亚的平均工资是每月159美元，而中国则是每月125美元，印尼是38美元，越南则只有18美元。“马来西亚已被像中国、印度、越南那样的低成本制造商挤压得喘不过气来，”新加坡高级经济师瑞杰夫·马立克说，“但是它能够提升它的价值链，转而和韩国、台湾以及新加坡竞争。”

　　在需要把马来西亚推上更高台阶的时刻，巴达维必须要有耐心。在经济繁荣的年代，马哈蒂尔提出2020年景象的计划，要在2020年前把马来西亚建成发达国家。这是一个建立以下假设前提上的计划，大量投资教育、信息技术和其他能为马来西亚2400万人提供和日本、韩国相近的现代工业。

　　商业计划中的一部分是耗资40亿美元的“马来西亚超级走廊”，一个专门为高科技公司设计的办公公园。在中国成为一个有竞争力的工业强国之前，马来西亚政府认为这个园区是成功的，但是近来科技开发者不肯加入，迫使这个园区按照市场化的要求为一些低技术呼叫中心和办公室数据处理公司提供办公场所。

　　虽然希捷科技、摩托罗拉等久经事故的公司还把产品设计工作留在马来西亚，但它们已经采取行动准备在近两年内把这些工作也转移到中国。Solectron马来西亚区副总裁琼·瑭说：“我们所有人都很关注这个国家领导人的更替是否会对它的工业产生积极或者消极的影响，”瑭希望马来西亚跟随中国的领导，中国已经通过招引外国投资者，建设配套基础设施积极带动本地区科技企业的增长。

　　只有在大选后，他才能不生活在马哈蒂尔的阴影下

　　巴达维不仅仅是一个对政府基础建设的批评家。好几个月来，他已经着手反对其他政治方面的腐败。他在3月份的一次演讲中说：“我们不能讲这是马来西亚的办事方式而无视贿赂问题，”他也在继续调整新的经济政策，继续马哈蒂尔已开始憎恶的针对马来本地人的改革计划。去年，公立学校的数学和自然科学教材的说明语言由马来文改成了英文。大学入学考试对本地人的优惠政策也被调整。6月17日，要求外国投资者必须和马来本地人合作的法律条文也被废止。现在，外国人可以在大部分领域拥有自己的独资企业。

　　巴达维就职的大背景是马来西亚和其他亚洲国家一样正受益于全球经济复苏。国内生产总值比去年同期增长2.6个百分点。从长远看，在更多的企业将制造业迁往中国的情况下，这些战略不会长久。但是它现在正在发挥作用：国外资金流入上半年已经达到14.6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增加9.28亿美元。但是马来西亚需要为应对前面的挑战做更多的准备。

　　无论经济搞得再好，巴达维都不得不面对东南亚恐怖主义日益猖獗的形势。在反恐方面，他已经得到西方外交家的高度评价，他们评价马来西亚为美国人和澳大利亚人提供了一个比泰国和印尼更加安全的环境。在国内，巴达维签署“拘禁条例”不经审判和正式指控可以拘捕嫌疑犯。

　　没有人怀疑政权交接在一开始应该比较顺利。但是巴达维将面临很大的压力去迅速确立他在政治圈内的地位。他最先面临的挑战之一就是在明年春季的大选中为马来民族统一机构赢得胜利。“如果他做得好，他就可以提出他自己的政策、计划和日程表，”马来西亚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说。“只有在大选后，他才能不生活在马哈蒂尔的阴影下。”当那些事成功后，对巴达维真正的挑战就是——重建商业文化，改革经济结构。而这些问题的答案是无法在马哈蒂尔在交给他的工作手册中找到的。只有马来西亚和世界知道，巴达维是否能把好医生离开时交给他的事业做得更好。（闻新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