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沼泽”:泥浆厚处如沼泽,稍不小心就有被吞噬的危险,这样的时候只有跪下或趴下,并借助外力才能脱险。 |
| 艰辛:走过泥沼测量水位是东营水文局测量队员的日常工作。 |
在治黄上,容不得浪漫主义的幻想和急功近利的企图 人造洪峰下泄,使河南境内黄河水位陡涨1米。7月5日上午9时,郑州附近花园口实测断面流量为2950立方米/秒,沿线各段相继逼近警戒水位,人造洪峰所到之处,竟然险象环生,险些造成“人为”的灾害。 人造灾难? 7月12日8点10分,河南省濮阳县西辛庄村内一片忙碌,30多名村民在村党支部书记李连成的带领下,正在紧张地往车上装面粉、蔬菜和各类生活用品。不到1个小时,4辆满载着西辛庄600多名群众深情厚谊的救灾物资便向灾情严重的徐镇镇杜寨村驶去。 小浪底调水调沙以来,地处黄河“豆腐腰”地段的濮阳县黄河滩区有7个乡镇的90多个村庄因村子进水,致使群众不同程度受灾。杜寨村党支部书记杜同喜说:“俺村500多亩耕地一夜之间成了汪洋,道路桥涵被毁,群众缺粮断菜……”杜同喜话未说完,就已经哽咽了。 这是见诸当地媒体的一段叙述。据了解,由于黄河在濮阳县境内河段长、主流摆动频繁、河槽高、滩面低、滩区面积大,全县有5个乡镇在试验过程中洪水漫滩,17.8万亩农作物被淹没,140多个村庄被大水围困,房屋、道路、水利电力等设施毁坏严重,受灾人数达12.51万人,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65亿元。 另据黄委会山东河务局防汛办高级工程师戴明谦称,洪水亦在该省河段造成大量险情,由于一些河段超过警戒水位,截至7月10日上午,山东境内共发生险情57处、99坝次。但他表示,问题和损失都不是很大。不过一次由人类精确控制的试验居然有如此的损失,仍然让一些专家感到意外。 据濮阳方面人士称,这是1996年以来此地遭遇的最大的一次洪灾,受灾农田基本绝收。当地一位官员转述一些受灾户的话说;“科学试验是好事,但冲了人户庄稼,我们咋办?” 但该委一位水利专家承认,从事后来看,大多数专家对河南段的行洪能力估计得高了一些。 “我们估计3000流量左右会漫滩,但实际上2000多就漫滩了,漫滩的范围大了一些。”黄委会总工程师陈效国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表示,受灾主要在濮阳等两个市县,黄委会正通过卫星遥感测算受灾情况。 实际上,在黄河滩区内,还居住着150万人,他们的命运在人造洪水的考验中再度引起关注。 所谓滩区,是指黄河河槽以外、大堤以内的区域。黄河河道最宽处达20多公里。由于历史原因,许多人长期在此间生活居住,垦荒种地。 黄委会人士强调说,实际上是人类抢了黄河的地。但它的确给调水调沙设置了一个绕不开的难题,如果调水调沙以后还要经常进行,滩区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危的保障更应该有个两全之策。 调沙之辩 这也正是清华大学水利系张仁教授和吴保生博士担心的问题,有一利必有一弊,治黄从来没有万全之策。张仁说,人造洪峰也是有代价的。 一是水资源。为一次调水调沙,小浪底蓄水44亿方,11天泄水26亿方,其中水库蓄水放掉15.9亿方。在黄河水量紧缺的现状之下,今后能否经常这样搞,应取决于黄河水资源的情况。 此外有人提出,耗上百亿吨水去冲一吨沙,在经济上是否合算,也应该仔细掂量。 二是防洪问题。正如试验证明,人造洪峰大冲大淤时给游荡性河道整治造成困难,同样也会给沿线带来防洪安全问题,一旦出事则代价巨大。 三是对小浪底的影响。张仁说,小浪底应该尽量拦粗沙不拦细沙,因为粗沙才是造成下游淤积的主要原因。但要制造洪峰,就得先蓄水,有可能连细沙一块儿拦下来,从而使小浪底库容淤积,减少小浪底的设计寿命。 早在1946年,美国人萨凡奇·葛罗同就提出,利用八里胡同水库控制洪水并发电,坝底设排沙设施,每年放空排沙一次,以减缓下游淤积。自此之后,对于调水调沙这一惊世创意,人们的研究、争论和尝试就从没停止过。 60年代,中国科学家首次在三门峡水利枢纽上进行了两次较小规模的试验。但自三门峡水库的先天不足暴露之后,大规模的尝试就再未有过。 真正使黄河调水调沙的设想变为可能的,是有着126亿方库容的大型水利枢纽--小浪底水库。2001年,小浪底水利枢纽的启用,让黄河下游不再长高的梦想一步步地显现在眼前。 河清有时? 7月21日凌晨4时,调水调沙试验进入第18天,黄河丁字路口断面流量从2000多立方米/秒降至780立方米/秒,恢复到调水调沙试验前的状态,这标志着黄河首次调水调沙试验的人造水沙已全部入海,调水调沙试验的关键阶段告一段落。 虽然最后结果尚待公布,但多名黄委会人士透露,初步结果已经有了。按照事先设定的标准,要判断试验是否成功,一是山东艾山到利津段能够冲刷,泥沙淤积减少,二是小浪底出库泥沙小于出海泥沙。 一个初步的结果显示,泥沙入海量达到五六千万吨,其中包括由小浪底下泄的3000多万吨,另外2400万吨被认为是冲刷走的下游河道泥沙。按照预案,黄河下游泥沙的冲刷量将达到2370万吨左右,实际结果惊人的准确。 另外,从郑州和济南两个方向来的消息都显示,河南河段发生了较大的冲刷,而山东河段也未见大的淤积,事先普遍担心的“冲河南淤山东”的局面并未出现。 黄委会总工程师陈效国和防汛办主任张金良均向记者表示,试验结果较为完满。 但也有专家对此结论表示谨慎。清华大学水利系的吴保生博士特别注意到了山东中段的艾山。他表示,落水时水位比涨水时还上升了一点,有可能说明淤积有所加大。如果真是如此,“不淤山东”的结论还为时过早。但他强调,最终是冲是淤还需要进一步的资料来验证。 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俟河之清,人寿几何”,黄河变清,是中华民族的千年夙愿。 “不能寄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张仁说,要看到黄河悬河问题的根治“还很渺茫”。 “调水调沙只是治黄的措施之一,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接受采访的大多数科学家保持了冷静,他们表示不希望公众被不切实际的幻想所误导。他们指出,根治黄河还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由于有了三门峡的教训,水利专家们对一切寄望于一蹴而就的幻想保持着警惕。 位于郑州的水利部黄河水利委员会大院内,矗立着一尊半身铜像,他叫王化云,共和国黄委会第一任主任,也是调水调沙最积极的推动者。但他并没有看到今天调水调沙付诸现实,却因为一项工程卷入了是非漩涡。 三门峡是建国后黄河上兴建的第一个大型水利枢纽。其时,人们希望能用这样一座大水库包容来沙,一劳永逸地使黄河不再为泥沙所困,甚而实现水晏河清的民族宏愿。 但事实证明,这只是一个浪漫的幻想。1960年关闸蓄水后,仅仅一年半的时间里,15亿吨泥沙全部铺在了从三门峡到潼关的河道里,把潼关河床抬高了4.5米。5年间库容损失一半,不仅给上游的渭河引来了洪水之患,泥沙还继续向上延伸,回水倒灌,威胁到富庶的关中平原乃至西安,给国民经济造成了重大的损失。 其后历经多次改变水库运用方式及多次改建,三门峡水库耗巨资得以保住并运行至今。三门峡,使其力倡者王化云一生陷入了是非功过的评说之中,也给每一位治黄人留下一段惨痛的记忆和一本沉重的教科书。 “在治黄上,容不得浪漫主义的幻想和急功近利的企图。”山东一位治黄专家说。同样,调水调沙也不会立竿见影。黄委会人士表示,调水调沙真正地运用,还需要数十年的时间。 但陈效国也指出,70年代以来,由于上中游的水土保持措施,黄河来沙已由每年16亿吨减少到一般不超过13亿吨,我们预计在2050年之前再减少到8亿吨。这样,加上“拦、排、放、调、挖”多种措施多管齐下,黄河河沙的治理是能看到曙光的。 “但是,黄河变清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这也是王化云终其一生得出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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