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晖(学者) 当代中国经济发展呈现巨大的地区不平衡,那些在计划经济时代经济就不发达地区的继续落后,或者可以用马太效应来加以解释,但那些在计划经济时代曾经辉煌的地区陷入困境,以及那些在计划经济时代相当落后地区的崛起,两相对比之下,似乎却可以同归之于一个原因的存在。 我所说的这个原因就是整个改革时代的主旋律??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在这一过程中,部分曾经辉煌的地区??比如东北??所拥有的先发优势不足以抵消路径依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最终走上了日渐衰落的道路。首先,在计划经济向双轨制的过度中,这些地区的经济因为双轨价差而获得了巨大的收益,这就掩盖了其实已经存在于其经济体内部的重大问题;其次,当这一问题随着双轨制的结束而暴露时,由于留恋于过去的辉煌,更由于辉煌所留下的包袱和其业绩同样巨大,没有谁敢于将其轻轻抛弃,于是大量的资源投向这些问题丛生的部门,从而挤占了其他部门的资源;最后,上述存量消耗资源导致增量增长过慢的情况,使得存量部分在总量上一直占据优势,这就越发使得存量部分拥有更大的获取资源的能力。 反观一些在计划经济时代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比如温州,尽管其完全不拥有任何的可见优势,但是,他们同样利用了计划经济向双轨制的过渡,只是这一过渡本身是在增量的意义上取得的,因此,当这一优势随着双轨制的结束而结束时,他们尽管也面临转型的困境,但在体制上的扭转显然要轻松的多;并且,由于增量部分在当地经济总量中所占比例的优势,他们更容易获得各种资源和支持。 因此,在讨论东北与温州这样一南一北地区的经济发展时,我们可以将其归结为对于同一历史进程的迎战能力的不同。前者曾经的历史辉煌变成了束缚其变革的包袱,而后者历史的相对落后则成为其轻装上阵的优势。 在此,我可以提供另外一组对比来支持这一观点。成都和重庆是两个比邻又相互竞争的城市,重庆所拥有的是一大批国有大中型企业,而成都的优势是省会城市所具有的政策和其他优势。改革开放以来,重庆固然有少数大中型企业如嘉陵、长安等实现了成功的转型并使重庆在机动车行业占有重要地位,但是,曾经与重庆不相上下的成都,却依靠整个成都平原城市带的经济发展,成为一个商业大都市和名副其实的西南经济中心。 重庆人长期将这一差距的出现看作是成都向重庆抽血的结果,而事实上重庆很早就是计划单列市。造成这一差距的根本原因,在我看来,与东北和温州的情形完全一致。首先,几乎所有成都和重庆的国有大中型企业在双轨时代都曾经获利不菲,但是,也都在这一阶段后陷入普遍困境,相比起来,成都的情况比重庆更为糟糕,重庆尚有嘉陵长安的涌现,成都则近乎于全军覆没。但是,成都的经济活力从来都不是靠这些大型企业来维系,其根本活力在于整个成都平原城市带的经济活动??而这些县域经济更接近于温州的模式。 可见,决定一个地区经济在改革中发展的,往往不是原有存量部分的成功转变,而是增量部分是否增长迅速。当然,这一点在改革初期和中期或者并不为人所认识,成都也好,温州也罢,他们今天的良好经济状态更多的是由市场自发秩序所造就,而不是因为事前的设计。但是,我们今天回头追寻各地不同的经济运行轨迹时,却可以肯定地说,计划经济下的辉煌可能成为转型时代的包袱,如果变革不可避免,就应当调整这一心态,不要再沉湎于旧日的辉煌,而要将自己看作是有更大包袱的落后者。 或者,这一心态的调整,将有助于已经进入困顿的地区走出困顿的转折。 《东北之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