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重婚案应如何处理
2002年7月22日10:05 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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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明 曹文艳 谢建勋
女青年王某（２７岁）与夏某（４９岁）于１９９７年开始同居生活。期间，周围群众曾多次告诉王某，夏已有妻子，但王某未加理会。因夏某夫妇膝下无子，夏妻容忍了二人的行为。１９９８年和１９９９年，王某先后生下一个女孩和男孩。２０００年８月，夏妻单独对王某以重婚罪向法院提起自诉，法院予以受理；１０月，因怕自己的丈夫被作为重婚罪共犯而申请撤诉，法院依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二条的规定裁定准许。２００１年２月，王某以夏某隐瞒已婚事实而与其同居，向法院提起自诉，要求追究夏某的重婚罪。法院认为王某不是被害人，不符合自诉案件的主体资格，依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以下简称《解释》）第一百八十六条第（三）项规定，裁定驳回王某的起诉。王某提出上诉，二审法院认为原裁定违反《解释》二百零五条的规定，裁定发回重审。法院重审认为，自诉人王某和被告人夏某构成了共同重婚犯罪，依据重婚案件既可以自诉也可以公诉的规定，将案件移交公安机关侦查，作为公诉案件处理。
近年来，“包二奶”引发了重婚案件中许多新问题，由于法官对法律条文的认识不一致，审判实践中的处理结果也不尽相同。从维护法律威严、有效惩罚犯罪的角度出发，有必要对此类问题寻求合法合理的处理方法。因此，笔者就该重婚案件中涉及的有争议的几个主要问题分析如下：
一、 在夏妻诉王某一案中，夏妻的自诉可否撤回
法院受理此自诉案件是正确的。根据我国刑诉法对自诉案件的规定和相关司法解释，重婚案件是既可以自诉也可以公诉的案件。这与重婚案件的特殊性相关。因为重婚案件直接侵犯的是合法婚姻相对方的利益，危害面不广，又不带有暴力因素，很难被司法机关发现，单一的公诉途径显然不能迅速有效地惩罚该类犯罪；加之此类犯罪的证据比较好收集，不需要采取更多的侦查手段，因此，法律允许被害人自己告诉，拓宽了对重婚犯罪打击的途径。
笔者认为，法院不能裁定准许自诉重婚案件自诉人的撤诉申请。重婚案件既可以自诉也可以公诉，在公安、检察机关没有发现犯罪事实、没有提起公诉时，受害人可以直接向法院自诉；公安、检察机关一旦掌握犯罪事实，就应该提起公诉。如果法院发现了公民的重婚犯罪行为（包括审理民事案件和审理刑事案件中发现），被害人又没有提起自诉的，就应该移送公安部门，作为公诉案件处理。因此，不论是公诉还是自诉，案件一旦进入司法程序，就应该对犯罪人做出实体处理，而不允许被害人（包括自诉案件的自诉人）自行决定是否追究刑事责任，即使是被害人自愿放弃追究也不行。本案中，对于自诉人夏妻的撤诉申请，法院应当说明理由，不予准许，并且追加夏某为共同被告；如果夏妻坚决要求撤诉，并不再参加诉讼，法院应该做出不予撤诉的裁定，移送公安机关侦查，由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因此，法院的准予撤诉裁定是错误的。
二、在王某诉夏某一案中，王某的自诉可否受理以及受理后如何处理
（一）关于王某的自诉能否受理
第一种观点，不能受理。理由是：《解释》第一百八十六条第一款对自诉案件的受理范围、管辖权、自诉主体及被告、诉讼请求、自诉依据作了规定，其中第三项规定“自诉案件必须由刑事案件的被害人告诉”。所谓被害人是指其人身权利、民主权利和其他权利遭受犯罪行为直接侵犯的人。本案中，夏妻肯定是合法婚姻关系的受害人，如果王某对夏某已婚的事实不知，那么王某也同样是受害人，也可以提起自诉。就本案的证据材料来看，王某明知夏某已婚还与其同居生活并生下两个孩子，她不但不是本案的受害人，而且是重婚的共同犯罪人。因此，王某不能以被害人的身份提起自诉，对王某的起诉，人民法院应不予受理。
第二种观点，可以受理。因为是自诉案件，应遵照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就王某起诉时提供的几份证人证言来推断，王某不知道夏某已经结婚，符合受害人提起自诉的主体资格条件。至于自诉人不是被害人的案件事实，是经过开庭审理才查明的。因此，王某作为受害人的身份提起的自诉，应该受理。受理后经查证自诉人不是被害人后，应说服其撤诉或裁定驳回起诉（这也是一审的判决意见）。
笔者认为，严格地说，不符合立案条件的案件肯定不能受理，但对于该案不能笼统说能不能立案，而应该分析立案时的具体情况。刑事自诉案件在立案时，都要经过必要的审查，主要是依据自诉人提供的证据进行审查，符合立案条件就立案。这就难免出现立案后经审查才发现不符合立案条件的情况。本案的证据材料只能是证人证言，自诉人肯定只提供对自己有利的证人证言，法院在没有其他相反的客观证据的情况下，应该把自诉人认定为被害人立案。如果在立案时、庭前审查时、开庭审理后，都没查明自诉人不是本案被害人、不符合自诉案件立案条件这一情况，肯定要按照通常程序做出裁决。但是，无论在那一个环节查明自诉主体不合格这一事实，无论是否开庭审理，都谈不上实体处理的问题。因此，此案的原审一审法院将此案受理，不能算错误。
（二）关于立案后如何处理
第一种观点是说服自诉人撤诉或裁定驳回起诉。《解释》第一百八十八条规定：“对于自诉案件，人民法院经审查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应当说服自诉人撤回起诉，或者裁定驳回起诉：（一）不符合本解释第一百八十六条规定的条件的；……”本案就是不符合第一百八十六条第（三）项的规定。
笔者认为，重婚案件不同于侮辱、诽谤等不告不理的自诉案件，后者是否追究侵害人的刑事责任是受害人自己的权利，司法机关不会主动介入。而重婚案件是可以自诉也可以公诉的案件，现在案件事实基本查明，而且发现自诉人和被告人是共同犯罪人，作为自诉案件主体要件欠缺，不能以自诉案件继续审理，显然就应该启动公诉程序。所以，法院不能裁定驳回起诉，也不能准许当事人撤回自诉，应该将案件直接移送公安机关侦查，由检察院提起公诉。
第二种观点是作出判决。虽然自诉人王某也是重婚案件的共同犯罪人，但既然王某已经对夏某提起自诉，法院已经作为自诉案件受理并且经过开庭审理，应该按照刑诉法第一百六十二条和《解释》第一百七十六条的规定对被告人作出实体判决（这也是本案二审的意见）。而对自诉人，法院已查明其犯有重婚罪，应告之相关的组织如村委会、居委会或妇联等，由这些单位行使告诉权，如这些单位不行使告诉权，法院就不宜直接追究自诉人犯重婚的行为，而应将案件移送公安机关侦查后提起公诉。
笔者认为，法院不可能对既不是自诉案件又不是公诉案件的案子做出判决。即使本案经过开庭，但并不能改变该案在立案程序上的缺陷，它仍然不是一个自诉案件。至于立案程序上的缺陷，可以通过其他程序补救方式予以解决。
第三种观点，合并审理。本案中，夏某提出王某对其已婚是明知的，王某不是受害人，如果判他构成重婚罪，那么王某同样也构成。夏某的陈述实际是对王某的反诉。因是同一个案子，可以合并审理。
笔者认为，在伤害自诉案件中，有的自诉人和被告人是互为侵害人和受害人，在诉讼中，可以互相告诉，诉讼地位可以发生转换，案件可以合并审理。但在本案中，王某和夏某不是互相侵害人，而是共同侵害人，他们共同侵害的是夏某和夏妻的合法婚姻关系。本案只有夏妻是受害人，不论是夏妻自诉，还是检察机关公诉，作为共同犯罪人的夏某和王某只能是共同被告。
目前，对于本文所涉问题审判实践中做法不一，因此，有必要对此类问题做出统一规定。广东省高级法院制定了粤高法〔２０００〕１８号《关于处理婚姻关系中违法犯罪行为及财产问题的意见》第四条规定：“被害人向人民法院控告他人重婚的，人民法院应当依法予以受理，受理后经审查，认为有以下情形之一的，应当将案件移送公安机关处理：１．被害人仅对重婚的一方起诉，而不愿起诉另一方，人民法院认为应一并追究刑事责任的；２．被害人起诉后又撤诉，人民法院认为应追究刑事责任的。”这两项情形正好符合夏妻诉王某一案的情况，与笔者的观点是一致的。但该《意见》并未对本文中的“二奶”提起自诉的情形做出规定。
对此，希望立法机关或司法机关尽快作出解释。来源：2002年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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