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花甲老人情系青藏铁路
2002年8月19日16:26 东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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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一位老读者打电话到报社。他在电话那头缓缓地说：“我是一名老铁道兵，以前在部队里经常写歌。看了贵报‘目击新西部———对走青藏铁路’的连续报道，内心十分激动。我赶写了一首《青藏铁路工人之歌》，就是不知道‘打炮眼’、‘风枪’这些词语还妥不妥，现在应该现代化施工了吧？所以想找记者同志核对一下……”放下电话，笔者感觉到这位老人的经历一定不寻常。怀着敬意，笔者专程上门拜访了他。
修建成昆铁路的火热岁月
老人的名字叫姜扬荣，家住上海宝山区，邻居们爱称他为“老姜头”。1962年，老姜放弃了在上海第三师范音乐专业的学业，随军去了大西北。他先后在某保密基地铁路段和成昆铁路北段大会战施工基地工作。
每当说起当铁道兵的那段时光，老姜总是心潮澎湃。笔者中午赶到他家时，老姜正在午睡。知道笔者来意后，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到书房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他珍藏多年的信、照片及两本厚厚的音乐作品集。他感慨地说：“学音乐，成为一名音乐老师，是我儿时的理想，眼看着目标快要实现了，我却突然决定转业去当兵。这一转，就是一生。”
有句话说得好：计划不如变化。老姜原本计划自己去当音乐老师，为积极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他去参了军；原本说是当海军，但因当时形势变化，姜扬荣当上了一名铁道兵。
老姜回忆道：起程时还知道火车是朝南开的，可没过一天，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改乘了由帆布罩着的大篷车，呆在里头摸不着方向；食物也由大米饭变成了馒头，之后又变成了小米粥、窝窝头；气候也越来越干燥。这才感觉到自己已到了大西北。就这样，他和铁路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时，为了保卫我国的国土安全，成昆铁路的建设成为一项重要的战略任务。因此，党和国家领导人十分关注成昆铁路建设的进展情况。
聊起当年建设铁路时的点点滴滴时，老姜这样形容：“物质上是贫穷的，可精神上是富足的。”虽然面对的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衣衫单薄，食物匮乏，但他们仍夜以继日地工作。
成昆线一路的复杂地质状况可以用“恶劣”来形容。这个地区被人称之为“地质博物馆”、“铁路修建禁区”。其中有好几百公里穿行在攀西大裂谷之间。沿线密布难以计数的滑坡、崩塌地带，巨石危岩、山体错落，令人望而生畏。为了赶进度，铁道兵战士被分成3个分队，轮流上工地。无论白天黑夜，工地上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工地就是战场，筑路就是打仗，多架一尺桥，多进一寸洞，多搬一块石头，就是多消灭一个敌人”，铁道兵战士高喊着这一口号，发扬“硬骨头”精神，日夜奋战在工地上。同时，部队掀起了学习毛主席著作的高潮，如《愚公移山》、《为人民服务》等。在这样的精神鼓舞下，好多隧道先后创造了日进洞200米的纪录。
可是每当到了开饭的时候，姜扬荣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吃不习惯，他经常饿肚子。可有件事却彻底改变了他。有一天，姜杨荣到当地老百姓家，发现这一家子都得了“大脖子病”，躺在一张由几块石头支起的木板上，合盖一床破旧的棉被，脸色苍白，显然是几天没吃了。家里仅有的一口铁锅放在屋外墙跟下，底端布满了黄黄的铁锈。“看到那情景，我就恨不得分口粮食给他们。”之后，他再也没觉得吃不惯。
想起那段住在大帐篷里的时光，老姜至今很难忘。有一天夜里，当大伙睡得正酣时，有个新兵突然大哭起来。原来他睡觉时觉得全身发凉，醒来一看，竟发现一条碗口粗的大蟒蛇钻在被窝里！
在连队，姜扬荣凭着他的音乐才能，终于当上了一名文艺宣传战士，主要工作是在工地上鼓舞大家的干劲和斗志。在劳累、饥饿之时，战士们总能听到高亢的歌声从姜扬荣那里传来。那时，连队每个星期都会安排铁道兵们看一场演出，每当这时，便是姜扬荣大显身手的时候。他们还经常要深入到群众当中去演出，宣传国家修筑铁路的方针政策。
火热而又悲壮的铁路建设生活激发了姜扬荣的创作灵感。在部队期间，他自己作词作曲创作了一大批歌曲作品。有些歌曲如《烈士颂》、《我学会了打风枪》、《铁道兵之歌》等，至今仍为许多战友怀念不已。
《我学会了打风枪》是老姜头在部队创作的第一首歌。当时许多新兵都不太会打风枪，造成筑路进度迟缓，而兄弟部队的拉秀大桥（高50米，长300米）只用20余天就建成了。不服输的铁道兵战士开展了大规模的大练基本功、大学新技术的运动。“我头一次去打风枪，心中直害怕，风枪如同脱缰的马，吼声隆隆震天响……如今我去打风枪，心中乐开了花，我和风枪是好战友，并肩战斗把炮眼打……”姜扬荣写自己、唱自己，歌声传到北京，竟获得了个二等奖。
《烈士颂》是姜扬荣于1966年在西昌永郎的安宁河畔创作的。1966年的秋天，战友陈学民去执行任务回来，半路上突然听到阵阵呼救声。循声望去，原来不远处的安宁河里，有个小孩在旋涡里打转。安宁河水流湍急，河里有许多旋涡眼，小孩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看就要有生命危险了。陈学民二话没说，一头扎进水里，用自己的身子把小孩顶上了岸，可他自己却因为不会游泳而永远地留在了安宁河。陈学民遇难的消息传到连里，姜扬荣痛心不已。
其实，在当时的铁路工地上，步步有险情，处处有牺牲。可是，在隧道塌方和泥石流溶洞发难的生死关头上，战士们有的摘下自己的安全帽戴在别人头上，有的高呼口号，悲壮地告别。这一切震撼了姜扬荣的心。“高山上的松树，大渡河的急流，永远为他们在歌唱……”
就这样，《烈士颂》成了铁道兵战士永恒的歌。姜扬荣告诉笔者：“我改了无数次《烈士颂》，写了又写，改了又改。至今我老了，但我永远也不能完全地表达对无数烈士的敬意与思念。”
姜扬荣的创作来源于生活，而许多人的生活也因为姜扬荣的创作而更添色彩。姜扬荣的创作不仅让铁道兵的生活充满歌声，就是当地的老百姓也十分欢迎。由姜扬荣负责的一个文艺宣传小组经常到偏远少数民族居住区去演出。有时这样的演出会有意想不到的趣事。有一次，姜扬荣和大伙去一个村子，当地群众别提有多高兴，早早地给他们在一个山脚下围好了场子。演出到高潮时，风琴突然不响了。原来山顶上的两只猴子听得欢，抛了一块石头下来给他们“助兴”。
老姜最新创作的《青藏铁路工人之歌》是由《铁道兵之歌》改编而来的。老姜对这两首歌有着同样的深情。《铁道兵之歌》是姜扬荣1964年在四川大渡河边的工地上写的。在铁路建设中，老姜亲眼看到了铁道兵战士吃大苦耐大劳、英勇顽强、舍身忘我的“硬骨头”精神，看到了铁道兵战士头顶云雾、脚踩群峰、身在山沟、胸怀国家的雄心壮志。为了颂扬这群可敬可爱的铁道兵战士，姜扬荣写出了《铁道兵之歌》。那时姜扬荣是班长，他既要负责工地上的事务，还得利用休息时间亲自教唱。雄壮有力的歌声为铁路施工的顺利开展和鼓舞士气起了不小的作用。
看到报纸上有关青藏铁路的报道，老姜又一次心潮澎湃了。兴奋之余，他想象起筑路工人在铁路沿线奋斗的身影，决心给他们写点什么。老姜告诉笔者，本来他想把当年广大铁道兵战士熟悉的《铁道兵之歌》直接奉献给青藏铁路工地的建设者们，后来觉得应该改一改了。改什么？当年铁道兵的奋斗精神是绝对不能改的！青藏铁路建设，艰难程度绝不亚于成昆铁路，而且建设者们的吃苦耐劳精神，他也从《新民晚报》的报道中读到了。另一方面，如今科学发达，国家实力大增，钻山洞、填山谷恐怕已经用不着当年的风枪、翻斗车了。为了将歌词写得更加真实，有现场感，老姜特意打电话到本报询问。经过几个日夜的潜心创作、反复修改，一曲雄壮豪迈的《青藏铁路工人之歌》终于写成了。
老姜表示，这次他重新为《铁道兵之歌》填词，但不改曲调，目的是希望老铁道兵战士喜爱的旋律能传下去，传给青藏铁路工地的年轻人，让铁道兵的“硬骨头”精神永放光芒。
“……管它群峰再险，任它河水汹涌，我们是无产阶级的硬骨头，为了社会主义建设，用我们双手铺起万里彩虹！”（《铁道兵之歌》）“……管它千年冰峰，任它高寒缺氧，我们铁道工人的战歌多么嘹亮！为了西部建设，我们用双手铺起万里彩虹！”（《青藏铁路工人之歌》）新词旧谱，不变的是代代铁道兵那颗闪光的心！
退休生活有音乐相伴
如今，“老姜头”退休已有7年。除了艰苦年代落下的腰疼病外，沧桑岁月并没有给他的外表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姜扬荣看上去很年轻，但他对人生的理解是很深的。他告诉笔者：“与那些付出生命与青春的战友相比，我应该对生活感到满足。”同其他老人一样，锻炼身体、养花养鸟、读书看报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不一样的是，老姜的家里放着一架钢琴，每天的练琴时间是他最开心的时刻。笔者离开之前，老姜特意演奏了一首《青松赞》。动听、流畅的乐曲从他的指尖滑出，脸上浮现着开心的笑容。
编辑:张向林来源:新民晚报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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