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秀对丈夫的死十分悲伤 记者 刘 刚 摄 |
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妇之夫，两人在夜深人静的河边幽会时，持刀歹徒突然出现，为救情人，情夫惨死桥头，与此同时，情妇却悄然离开现场…… 因为对方不救之过，一怒之下，亡夫之妻在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时，将“第三者”告上法庭。１１月７日，当地法院一审判决“第三者”补偿原告１万元，但被告表示自已将考虑上诉。 ２００３年元月５日晌午，常德市武陵区城门口，太阳懒懒地照着当街的一排门面，街头仅有的两家鞋店里，两名３０多岁的秀丽女子袁秀、彭美正张罗着各自的生意，吃过午饭，两人在门口偶然相遇，双方友善地点了一下头，笑意中流露出不经意的尴尬。路人告诉记者，不久前，就是这两名妇女，打了一场轰动全城的民事官司。 官司的原告是袁秀，被告是彭美。前年２月，袁秀丈夫在与彭美幽会时为保护她而被劫匪砍死，彭美因为怕被丈夫知晓而悄悄离开现场。由于彭美有不救之过，袁秀一气之下，将丈夫的这名“情妇”彭美推上被告席。 已婚男女相约黄昏后 ２００１年２月２２日，人们还沉浸在春节的喜悦之中。为了生意，当晚９时３５分，在常德市区经营一家门面的袁秀坐上了前往株洲的客车进货，丈夫袁立一直把她送上车，然后对袁秀说：“我和儿子睡觉去了。”袁秀依依不舍地点点头。丈夫３７岁，身高１米７３，长得“蛮标志”，且性格温柔和善，对她关爱有加，１９９３年结婚以来，夫妻俩相敬如宾，小日子过得恩恩爱爱。每次出差，家对于袁秀来说都是一种幸福的牵挂。 但袁秀没料到，此刻，丈夫的心已在惦念着另一个女人，更没想到的是，丈夫的这句话竟成了夫妻间的诀别。 早在当天中午，袁立就给“相好”彭美打了电话：“我爱人今晚到株洲进货，我们晚上出去走走。”彭美当时答应着：“到时候再看，我给你打ＢＰ机。”晚１０时，袁立送别妻子后，彭美如期打来电话，两人相约到鼎园大楼旁的沅水大堤上见面。彭美３１岁，与丈夫在常德经营着一家鞋店，２０００年１０月，同在常德“桥北市场”做生意的袁立和彭美在湘西凤凰销货时认识后，便背着各自的爱人暗地里有了来往。 接完电话，两人兴冲冲地赶到沅水大堤，春夜的小河边万籁俱寂，虽然夜风有点清冷，但两人卿卿我我、喁喁私语，完全沉浸在婚外恋的“幸福”之中。夜越来越深了，不知不觉，两人浑然不知周围的灯光已一盏一盏地熄灭，１２点钟，彭美的呼机响了--是家里男人打来的，彭美当即回机，答应丈夫马上回去。 夜深了，灾难一步一步临近…… 救情人付出生命 为了避免碰到熟人，彭美提出先走一步，然而，就在她从桥下河堤上桥途经沅水大桥南引桥菱园大楼缺口处时，一名早已守候在此的小孩冲上去抢夺她的挎包，彭美大喊“抢劫啊！”听到情人的呼救，紧随其后的袁立跑上前来一把将小孩抓住，狠打了他几拳，并要将其扭送派出所。此时，袁立没料到，躲在桥下的另一黑影正悄悄袭来，黑影冲上来操起“马叶刀”狠狠地砍了袁立的左大腿一刀，袁一愣，可能是为了引开歹徒，他立即转身往桥下河堤跑，两名歹徒见状挥刀在后拼命追赶。由于左腿受伤，跑出几米后，袁立失足滚落河堤下。歹徒又对袁连刺数刀，并命令他将还站在桥上的彭美叫下来，袁立不服，仍然大喊“抢劫啊，救命啊”，穷凶极恶的歹徒又是一顿乱砍，可怜的袁立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中。歹徒在袁身上搜得手机一台后逃离现场。 吓得半死的彭美一面拨１１０报警，一面叫了一台“叭叭车”，然后悄然离开现场。袁立被闻讯赶来的１１０民警送至常德市第六人民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后经常德市公安局鼎城区公安分局对袁立的尸体进行检验，袁系尖刀锐器刺伤左大腿致股动脉搏血管横断，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彭美回到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由于害怕丈夫知道，彭美在丈夫面前始终装作若无其事，直到次日下午４点，公安民警来她家调查情况，彭的丈夫才知道发生的一切。 歹徒没有经济赔偿能力 凶案发生后，常德市公安局鼎城区公安分局成立了“２·２２”专案组。根据死者手机被抢后的使用情况，２００１年３月５日，警方追回了被抢手机。据持手机人交代，机子是一个外号叫八斤的湖北省公安县人卖给她的，当天晚上，定点守候的民警将准备再次作案的歹徒曾某抓获，曾某对与同伙刘传华抢劫杀害袁立的事实供认不讳。２００１年５月１９日，湖北省公安县公安局将刘传华抓获。７月８日，刘被移交鼎城区公安分局。 ２００２年７月２６日，常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刘传华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同时法院判令其赔偿死者之妻袁秀经济损失（安葬费）３０００元；支付其小孩的生活费、学习费１．２万元，支付死者父母赡养费１．２万元。 然而，由于刘传华在２００１年离婚后长期流窜在外，以盗、抢为生，居无定所，无任何经济能力进行赔偿，刘传华被执行死刑后，袁秀一家人并没有拿到赔偿金，另一凶犯曾某作案时未满１４周岁，未予追究刑事责任，曾某随离异的母亲以贩卖小菜为生，对袁秀一家人无力赔偿。 将丈夫情人告上法庭 丈夫为了救彭美而丧命，而彭美却坐“叭叭车”离开现场，丧夫的袁秀对此十分愤怒，与此同时，由于凶手无赔偿能力，失去“顶梁柱”的一家人生活更加窘迫，袁秀收入本来就不多，家有年幼的小孩和年迈的公婆，家庭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得知凶手的赔偿只能是一纸空文，袁秀想到了将赔偿要求转移到丈夫的情人身上。２００２年９月２８日，袁秀一纸状书，将彭美告到常德市武陵区人民法院，要求彭美给予经济补偿２５０００元。 袁秀在诉状中称，丈夫被歹徒刺伤后，转身向沅水大堤方向跑去，显然有引开歹徒之意，出事后，彭美坐“慢慢游”回家了，没有就地呼救，致使丈夫丧失了抢救时机。１０月２３日，武陵区人民法院德山法庭依法公开开庭审理此案。 法庭上，彭美认为袁秀所述情况基本属实，同意给予补偿，但是，彭认为在案发过程中，死者袁立殴打了其中一名罪犯曾某，导致了事件的恶化，同时，她身上只有现金５０元，一个呼机，其受益价值也只限于此，她也无２５０００元的经济支付能力，因而，只能补偿２０００元钱。 法院审理认为，袁立与身为人妻的彭美约会虽有悖社会公德，但在彭美遭遇歹徒抢劫时，袁立挺身而出，制止歹徒的侵害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保全了彭美的利益，其行为应予肯定，但死者之妻袁秀因此背负了更重的家庭负担，行凶歹徒又无赔偿能力，彭美理应对丧夫的袁秀予以经济补偿及抚慰。同时，由于彭美在被抢劫时情况危急，对于当时情况下将要发生的后果是无可预料的，因此，袁立用生命保全的彭美的利益不能以一个挎包及其中的财产来衡量，但考虑到彭美家庭的实际经济情况，其补偿数额也不宜过高。 ２００２年１１月７日，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令被告彭美在判决生效之日起１０日内补偿原告袁秀人民币１万元。 “丈夫是个好人” ２００３年元月３日下午，常德市武陵区城门口“大众皮鞋超市”，３４岁的袁秀正微笑着招呼店里的生意。见到记者，袁秀仍保持着微笑，并搬来了几条凳子。 丈夫和彭美的暧昧关系，袁秀一直不知情，她回忆说，出事前，丈夫曾经有一次无意中说起：“隔壁的彭美妹子还蛮有女人味。”袁秀也没在意。后来，袁秀在丈夫身上发现一张纸条，上面有扩机号码，一问丈夫，他如实回答是彭美的，袁秀见丈夫挺老实，也没往心里去。直到丈夫出事，袁秀才知道他有了外遇。 丈夫死去快２年了，尽管他曾有过婚外恋，但袁秀已经原谅了他。“人不可能十全十美，丈夫对我好，我也知道，但感情的事也讲不好，他也是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笑了笑后，她又接着说：“如果他还活着，我还是会原谅他的。” 在袁秀的心里，丈夫的形象仍然高大：“我男人对人相当好，周围的人对他的印象也相当好，送葬那天，很多人留了泪。如果他是个狡猾的人，当时就不可能为引开歹徒而往河堤下跑，他是个好男人！” 为什么会把情敌告上法庭呢？袁秀说，其实，她和彭美早就认识，婚外情的事情暴露后，虽然彭美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这个家，但自己从未指责过她，到现在，双方见面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之所以会对簿公堂，主要是案发时，彭美不该一个人走了，此外，丈夫送葬时，彭也没有去送别，更没有向自己道歉。袁秀说：“如果她真诚地向我道个歉，我也不会告状，这件事，是她有负于我。” 丈夫死后，袁秀和读初中的儿子相依为命，丈夫家里还有７０多岁的父母要赡养。袁秀说，不管怎么说，她还得尽做儿媳的义务，过两天，她准备到乡下接两位老人到城里住一段时间。 回忆丈夫离开后的日子，一直微笑着的袁秀有些伤感：“从那时起我就经常失眠，睡觉前经常要吃安眠药，到现在，吃药也没用了，日子也就这么过吧……”说到这，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终于流下了眼泪。 “没想到他会死” 与袁秀店子相隔不远是彭美一家人租的门面。记者见到彭美时，她正与丈夫在店里烤火，一个小小的炉子，一床薄薄的盖被，两人相视无语。半小时前，一审法院的法官向他们下达了执行通知书，两人心情不是很好。记者表明身份后，彭美和丈夫一脸冷漠，就这样沉默了约一分钟后，彭美男人李军示意记者坐下，勉强答应了采访要求。彭美转身把店门锁上后，又回到火炉边上。 据介绍，李军今年３９岁，知道老婆婚外情的事情后，他们吵了很久，但时间似乎已经冲淡了一些事情，李军烤着火说：“如果要离婚也离成了，但考虑到女儿也１２岁了，家里还有７０多岁的老人，最终没有离成，这个事反正也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们都是本份人，站在死者那方想，赔１万块钱确实也不算多，但家里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钱，一句话，有能力就一定补偿，没能力的话也没办法。”李军所在的工厂倒闭不久，生活对他来说有太多的无奈：“这个门面要１１０００块钱一年，为做这点生意，已经借了一万多块钱了，进货时还赊了一些帐，老婆的这个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２０００块钱左右，早几天我到法庭上诉了，看能不能少出点钱。” 法院判决下来后，十多天前，彭美曾找袁秀商量看可不可以分两三年付这一万块钱，或者每个月付几百块钱，李军说：“我要女人过去讲，我们生活上挤一点，分期付给，但袁秀没有同意。” 对于袁立的死，彭美现在还在后悔，“出事后，我先是拨了１１０，但忘了拨１２０，因为怕男人知道我有婚外情，我匆匆回到家，什么也不敢说。”说到这，彭美抽泣起来：“讲良心话，没想到他会死，如果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我也不会坐车回家。” 彭美说，她想去向袁秀道个歉的，但男人不让，坐在旁边的李军也附和说：“讲得丑点，他勾引我老婆，我当然不肯道歉。” 对于上诉的事情，夫妻俩还没有做好决定，“因为请律师打官司又要一笔不少的费用，而且拿不准输赢。”李军看了一眼妻子，叹了一口气：“如果实在要出，明年我出去打工，每个月千多块钱，算白打一年工吧！” 难以补偿的心痛 下午６点多钟，冬日的阳光已经完全阴冷下来，城门口当街的门面显得很冷清，两家鞋店里的厨房里升起了炊烟，女人开始做晚餐，凶案发生快两年了，日子似乎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是，彭美和丈夫好像有着各自的心事，虽是一家人，但对面相视的时候，夫妻的眼神中却有着些许的陌生，话也少多了。 户外十多米远的地方，袁秀一个人拉下铺子的卷闸门，一个人点钱清完帐，又一个人洗菜做饭，屋里昏暗的灯光将她孤独的身影拉得老长。 天黑时，两家的小孩都已放学，一个个蹦蹦跳跳地回家了，吃过晚饭，常常在门口玩耍，小孩有时也在一起玩，无邪的笑声洒满了一条街，大人们的心事，他们似乎一点都不知道。（文中人名均系化名） 本报记者 金旭华 王冠华 通讯员 许端阳 邹明宏 相关链接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九条规定： 因防止、制止国家的、集体的财产或者他人的财产、人身遭受侵害而使自己受到损害的，由侵害人承担赔偿责任，受益人也可以给予适当的补偿。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第一百四十二条规定： 为了维护国家、集体或者他人合法权益而使自己受到损害，在侵害人无力赔偿或者没有侵害人的情况下，如果受害人提出请示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据受益人受益的多少及其经济状况，责令受益人给予适当补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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