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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我们这些人要严格归类，都是小市民，说得狂一点儿就是市井泼皮。上至美国总统老婆的内衣，下至老百姓的擦屁股纸，什么都敢说，全是些俗不可耐的胡侃。高贵者您千万别在这里浏览，免得脏了您的贵眼。 你看今天又说起王朔来，王肥肠拍打几下蒲扇：“我这几天看报纸，好些人骂王朔，说人家是痞子。这帮杂种怎么这么操蛋！王朔给咱们写了那么多电视剧，每次看得我都特别过瘾，他们丫挺的有几个写出这么好的作品？” 大背头说：“那帮文人，好些都是装紧。成天撕破嗓子喊为老百姓服务，有几个知道咱们喜欢什么呀？就会恨人有笑人无。又酸又臭！” 几个人又无遮拦地发泄了一番。太糙的话我都没敢往上写，只拣了几句还能过得去的写一些。下面还是听故事。 今天大背头不知为什么兴头那么高，他非要讲一个。大背头梳着一个蓬松的背头，一看那猪鬃似的黑发就知道他是那种又拙又笨的人，与头型能相配的是那两片厚嘴唇。万爷一说就难听了：这哪是嘴唇呀！就象肚皮拉了道口两片翻帮的肉，幸亏横着长。 我给你们讲这个笑话才叫他妈的可笑呢。大背头还没讲呢就自顾哈哈先笑起来，还直喷吐沫星子。 嘿！嘿！你这是喷灌呀？明儿你讲故事我还得带雨伞。万爷擦着脸上的吐沫星子。 大背头止住笑又讲起来：小翠她妈教小翠说，挺大的丫头了，在众人面前说话要知道收敛些。 怎么收敛呀？小翠问。 咳，你这个憨丫头！以后看男人时眼光不要直沟沟的象两根大木头棒子。 那我喜欢怎么办呀？小翠说。 喜欢也要装得不喜欢，要学会偷偷地看，别人说有关生殖器方面的字时要装得不爱听。就象那帮子文人一样。 小翠说：那不是装孙子吗？就跟我们班陈莉她妈一样，拿个望远镜偷看对楼的街坊，还骂人家那个男的不要脸，说人家大白天也不穿件衣服…… 行，行，行！别讲啦！这故事三年前就流行过了，你也讲不出好故事来！你要再讲我脸上全都是雀子了。万爷边说边擦粘在脸上的吐沫。 大背头便不讲了，但仍在乐。核算这个故事我们一点儿也没乐上，全让他独自享受了。 王肥肠又讲起来。我们几个被他前两天的铺衬既吸引又反感，吸引是这个故事的高潮就要到来，反感的是铺陈得这么罗嗦。可反过来一想，你又不能要求得太高，他毕竟是个小市民不是王朔。 老话说：光阴似箭。薛小佳算起来到广州已经三年多了，她喜欢远离开家乡的感觉，似乎家那边有一屋子的炸药，躲得越远就越安全。 想起三年前那次被人强奸，她当时在床上躺了三天。小雯一直不敢离开她，几乎哭着求她吃点儿饭。她想告那几个坏蛋。小雯说女人碰上这种事就自认倒霉，一旦传出去受损失最大的还是自己；女孩子，尤其是咱们这种老百姓家的女孩子，想和这社会抗争，准被弄个粉身碎骨！ 再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把这东西看这么重！不就是一张处女膜吗？饭都吃不上了，谁还管它！凭什么我们这些人一辈子就要受穷？就要牛马似地为他们当顺民、伺候他们？这膜早破晚不破，早破了倒省心。现在舍得出去的就挣大钱，舍不出去的就要受穷！趁年轻多挣点儿，将来有本钱了，回家当个大老板，谁敢小看咱！你没看从这走的几个姐姐，回去都做挺大的买卖呢。 前思后想半天，薛小佳还是走了小雯的路。三年来他从一个腼腆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收款机器，不停地出台、逢迎各种人、或做人家的临时老婆，让臭男人骑在她娇弱的身体上拼命地发泻。就为了一个目的——多挣点儿。 姐姐的突然来到让她吃了一惊，干这种人肉买卖的最怕家人知道。其实薛佳一到就看出来了，瞧她屋里的那几个女人，妖里妖气叼着烟满嘴没深没浅地说着粗话。屋里就剩她们两人了，薛佳说：“妹妹，你怎么能和这些不要脸的人在一块儿呢？咱们是良家妇女呀！” 薛小佳一怔，她突然抱住了姐姐：“姐——，我也是没办法呀！”说完就痛哭起来，越哭越伤心。姐姐也跟着哭。 当天她们收拾行李就上了回北京的飞机，一段儿不光彩的历史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谁家要摊上这样的事谁也会感到悲哀，也会脸上无光；也会遮掩起来。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忘记过去，从新做人！好好做人！对任何人致死不说这段儿历史…… 薛小佳点点头。 李小满开着新买的昌河面包车到机场来接老婆和小姨子。女人就是麻烦，大包小包的装了半车，小姨子似乎好象和姐姐吵了架，一脸的不见高兴如同薄云遮日，叫了声姐夫就再没话了。老婆也象变了个人，大喇叭嘴关了电源一样不爱说话。 面包车一到饭店，服务小姐们都跑出来帮着搬行李，七嘴八舌赞不绝口，都夸薛小佳漂亮，说长得象徐静蕾，不光身条象，脸形五官也象。原来她们这里数闻小红最漂亮，小佳一来马上把她比下去了。 薛小佳无意中一扫，发现大厅玻璃后面站着一个白净脸的小伙子，直沟沟地看她。李小满喊道：“吴勇，出来帮着抬箱子。”薛小佳知道了他叫吴勇。如果在三年前，遇到这样的眼光她会在心里溅起几道圆圆的水纹，可如今她的心里似乎成了干枯的水塘，凄冷地躺着几块被人抛弃的石头，那种水波早已不属于她这种贱人了。 好在薛小佳在饭店干过，对这一行并不陌生。李小满看她长得漂亮，就让她站在门口迎客。她表情冷淡，平日不爱讲话，眉宇间总挂着一丝淡淡的忧郁。漂亮的女人就是这样，千姿百态都是美。很快她就得到了冷美人的绰号，饭店里的几个小伙子打心里都想和她聊上几句话，可都有点儿怵，觉得她高不可攀、难接近。说她是冰雕的林黛玉——冷美人一个。冰块整吃整拉——没话（没化）。吴勇在后橱原来很少上大厅，现在也经常找辙往大厅跑，以前老板娘总在他面前夸她有个妹妹漂亮，说她没对象，转着弯地说与他比相貌脾气那才叫相配呢，一样的白一样的不爱咋呼一样的手巧一样的心善。这潜台词谁听不出来？可薛小佳来后老板娘再没提过这样的话头。 因为以前说过把吴勇介绍给薛小佳，李小满也曾和薛佳商量过给他们说合说合。他心里有他的打算，吴勇红案上白案上都拿得起来，到哪个饭店也是受欢迎的厨子，如果和小佳成了就等于栓住了他。可薛佳不同意，要是以前不用李小满说，她就会把这事办了，老娘们就热心这事。可想起她妹妹的丑事她就直抖战。她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没缘半步不相识。他们要有缘分，不用你管。管不好将来两口子打架你还落埋怨。你要真有心，就把他们干活尽量放一块儿。”她妹妹的丑事她是绝对不跟李小满说的。 李小满果然听老婆的主意，说吴勇那边活太多，让薛小佳去帮忙。小佳也爱去，每天站在大门口打心里害怕，以前接过那么多人，万一碰上熟人。 记得那天那个麦总来找她，见面就要抱她。她恨得大骂，这时饭店的人全跑出来了，拿着菜刀要砍这个流氓。麦总说，这是我原来的小老婆，她身上的每个汗毛孔我都熟悉，后背上还有一颗红痣…… 她气得抢过菜刀就要砍他。结果惊醒了，原来是梦。那天她一天的心情都不好。另外看到有人在一块儿嘀咕，或谁要说鸡、妓女之类她就紧张，总觉得人家在说她。 吴勇的工作间单是一间小屋，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按防疫部门的规定，生熟要分开，所有的冷菜、果盘都要单放。小佳一来吴勇顿时手足失措，好几天才正常。小佳知道，这是老实人特有的表现。吴勇的手真叫巧，一块萝卜他三五下就刻成了一朵玫瑰花，他雕的十二生肖活灵活现。他有一盒刀子，他随时挑拣着不同形状的刀子，用他那双发白的细长手指熟练地操作着，一会儿就刻出一个动物来。 一对年轻人在一块要是不生情那就不符合规律了，就象一粒种子有合适的水分不可能不发芽一样。吴勇对小佳很关心，不让她干粗活，说她没力气；不让她洗菜，说水太凉怕她受不了；不让这不让那。说心里话，小佳很喜欢这个吴勇，但她对男人有点儿麻木了，没心思想爱情这样的事。吴勇也是，走到这步就不往下走了，不知是不敢还是不会。就象一只小鸡走到河边不知该怎么办一样。有人曾逗他：看得出来小佳也挺喜欢你，这事都该男人主动，你要不主动挑破，到时你该后悔啦！ 吴勇仍是腼腆地一笑。 有一次姐姐倒是和她提起这事，说吴勇这人不错，他也喜欢你。我也扫听了，四川那边医院能做处女膜，不行花两钱做一个。结婚咱们再多陪些钱，给他买套住房…… 还没说完呢小佳就急了，不让姐姐管。 谁也不会想到，有一个人改变了薛小佳的命运。命运的长河有规律地流淌，有的男人就有这样的能耐，他能让河水改向，能操纵女人的命运。成熟的女人就喜欢被这种男人弄得烂醉的感觉，那种超脱的离心感。这种人甚至能使老太太产生再次新婚的幻想。（当然了，一定是那种有钱的能产生大量雌激素的老太太。） 话分两头，咱们再说说薛莉莉。 薛莉莉自从调到她这个新单位后，这是个专卖新型建材的公司。名字很特别，叫九纹石特种材料销售公司。全国有多家分店，还包着两座开采石料的矿山。北京是总店，买下了一座办公楼，设着十几个科室。薛莉莉在材料开发科。 那天科里的几个人让科长龙国帅请客。龙国帅让他们挑地方，他们推了半天，最后说让新来的薛莉莉定。薛莉莉很自然地要把饭局往李小满这里领了。好在饭店离他们不太远，一辆切诺基塞了七个人放个屁的工夫就到了。 这个龙国帅是公司龙经理的亲儿子，外号少帅，长得是倜傥风流，清华毕业，会三国外语，快三十了虽未娶妻，但屁股后面靓女成群，追求者众。是那种能让心气儿极高的女子见了动魂的男人。 到饭店后要了个单间，老板、老板娘一一给少帅介绍了，薛莉莉忽想起薛小佳，忙命人去叫。也巧，今天小佳穿了身粉加白的套装，上身是一件无袖露着肚脐的吊肚装，下身是一条半长的裙子。薛小佳露着两支修长光洁的手臂，中间是一段儿白嫩的细腰，披肩长发自然飘逸。“哇——”她一进来全屋不由自主地赞叹起来。小佳似乎对屋里人的赞扬并不在意，只打了个招呼说太忙就走了。她那种冷淡、超脱，尤其那眉宇间流泻出的孤傲，把龙国帅看呆了。这简直就是个公主！ 接连好几天少帅都来这里开饭局，出手很大方。这时小佳才开始注意他，这是个非常现代的男子，黑亮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笔挺的衣裤、皮尔卡丹的领带、精巧的手机，还有一辆宝马轿车。 他虽然没说但向所有人都表达了一个信息：他来这里是专为薛小佳。 最高兴的首先是薛莉莉，少帅要和小佳成了，这两不光是天生地配的一对，对他们全家包括对她都是太有好处了。李小满更高兴，这可是大款级；这样的人不要说沾大光，就是沾上一点儿也够你挣半年的。每个人的心态都不一样，薛佳想，妹妹找这样的未必是好事，倒不如和吴勇踏实…… 龙国帅可不是面瓜，他要想达到目的，面前就是横着北冰洋他也要趟过去；但他绝不会唐突地求婚的，什么事只要让对方心里明白就行了。他知道程序一旦启动，它自然会按规律走，着急或害怕都是多余的。只是要注意该按哪个键时不要按错，人类多年编好的程序就会自动帮你完成你下达的指令。 第一次约小佳出去是跟薛莉莉一块去的，少帅请她们听音乐会。在中山公园音乐厅，小佳坐中间。这是北交在演奏，指挥是谭利华。他不时地侧头看一眼：这可真是个美丽、充满青春气息难得的姑娘。 她说她不懂音乐。 龙国帅接触过的女人太多了，有那些虚伪的大家闺秀；有那种专盯小钱的小家碧玉；还有那种风骚的自以为见多识广不懂装懂的见一面儿就敢为爱情献身的傻X……，她们来听音乐会自以为是一种时尚，假装高雅地摇头摆脑。 他发现小佳很朴实。另外他发现能打动他的是她那种成熟的冷淡，这冷淡只有见过世面的女人才具有；还有一点就是她非常漂亮。漂亮女人是男人一生的追求。自古漂亮就是女人的财富，能换来男人的所有。 音乐会后他把她们送回去，分手时他把名片给了薛小佳。他盼着她的来电，可薛小佳没给他打电话，这使他有点儿失望。他更感觉到了她象块冰，知道只有把她融化了，甘甜的水才会流进他的心里。 其实冰的融化很简单——温度达到零上就可以了。他想起一个哲学家说过。 薛小佳呢？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掉进一张网里，这可是个充满诱惑、充满甜蜜的网。哪个女人不渴望那种被幸福缠身的网呢？ 刚到北京时她暗下决心，要好好做一个人。和吴勇一块儿工作时，她甚至想过，只要吴勇一向她张口她就会毫无怨言地跟他过一辈子。爱情又算什么呢！龙国帅的出现确实把她那颗冰冷的心开始融化了，她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是能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她和他接触多起来。 那天他请她出去吃饭，吃完饭坐上汽车，少帅把手伸向了她。她当时心里一阵紧张，她控制住自己，她明白一定要装得羞涩不懂。没想到龙国帅一把搂住她，她迷迷糊糊地就倒进了他怀里。他拼命吻她。 那天天色很黑了她才回到饭店，她钻出车目送他的车开走。饭店已经关灯，只亮着一盏很昏暗的照明灯，她一到门口大门就开了，吴勇把门打开，这让她一惊。“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吴勇问。 “有人请我吃饭。” “又是那个姓龙的吧？” “你怎么这种口气？”小佳生气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勇没再说话。 接连几天晚上，龙国帅都请小佳吃饭。 那天一早小佳找到姐姐说：“姐，上次你说的膜，我想做一个。” “什么膜？”姐姐一下没明白过来。 “你不是说四川能做处女膜吗？” “噢——”姐姐明白了，“你同意和他了？” “龙国帅向我求婚我同意了。” 这时王肥肠的儿子又来叫他回去睡觉，万爷今天是轮不上讲了。天气闷热得身上发粘喘不过气，这是暴风雨来之前的一种暗示。我们都掏出家伙躲进暗处大大咧咧地放水，然后无精打采地往家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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