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拂平庸的浮尘
2002年9月11日03:15 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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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县书
这真是一本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说,就像“刘春”的名字和她的外表。
在这个农业大国,叫“刘春”的人很多。今年七月初新浪网站曾经搞过一次美女谈世界杯的对话,嘉宾包括“足球宝贝”、名模岳梅和“美女作家”刘春……我靠!美女作家刘春?你说,这叫刘春的女作家还不止一个。点进去看看,彼美女刘春居然也写过一本小说叫《半边人》。
刘春给我的印象向来与美女无关,但很快,从盒子内部漏出来的犀利光芒就会让你忘掉盒子本身,刘春是一只不起眼的禁闭着无数可疑粒子的盒子。她也是那把解腕尖刀,刀把是她的肉身,刀锋是从这具肉身长出来的言语、目光、气质、思想等所有其他东西。显然,她恨不能只有光芒,没有盒子,只有刀锋,没有刀把。如同此人,《半边人》需要你读进去,你会越读越奇怪,越被迷惑,憋闷又欢畅,最后说:这人是个天才。“小白脸色煞白,戳在路边等出租车。那天北京出奇地冷,天空刮起了小冰晶,其实都三月了,却正巧赶上了一场倒春寒。那些一看就没啥经验的嫩树叶儿刚探出个小头儿,立刻就被恶劣的天气吓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个开头相当一般。接下来的故事也是零零碎碎,没头没脑。在京城工作的“小白”突然接到父亲病危的电话,于是赶回家乡南昌照看住院的父亲,脑溢血之后的父亲成了半边不能动弹的“半边人”,小说的主要篇幅写的就是小白与姐姐、妈妈照看父亲的过程,在父亲谵妄而奇妙的胡言乱语中小白回顾父母的历史和自己的根源,谈着平淡、理性的恋爱。
小说缺乏悬念,惟一的悬念是我们怀疑作者到底要拿什么来勾引我们。小白是一个缺乏性经验的老姑娘,所以《半边人》中没有什么床上戏,惟一闪现的是她老爸的老阳具,这个性符号反复被提到,起着性启蒙的作用,有点怪异,有点亵渎的兴奋。而那个壮年男人“鲁宾”,她的准男友,是个社会学学者,将恋爱作为研究案例,始终旁观和分析着他们自己的一言一行,把恋爱谈得像一篇论文。当然,这种人物和情节的设计称得上相当有趣,制造着一种戏剧性的张力。小说中类似的微妙的戏剧性比比皆是,真实得你想不到有什么设计,的确就没什么设计,刘春的天才在于像风一样自由吹拂平庸的浮尘,让普遍生活本身的戏剧性不声不张地排列成形。
风的喻象可能有点失于轻巧了,自由的语言的狂欢确是《半边人》的特质之一,写着写着刘春就信马由缰撒开了,与此同时,《半边人》的文字骨子里始终闪着讽刺和恶作剧的冷光。观察刘春文字推进和增殖的姿势,像一场紧缩与放纵、理性与感性、好玩和不那么好玩部分的轮盘赌,看着看着,你便忘了自己阅读的期待,只管在文本中随波逐流,冷不丁地笑出。那父亲奇妙的癫狂,借由中风之口吐出大段戏仿的诗篇、无厘头的心声,作者想到在这样一个非常而平常的语境中展开戏剧,实在是天机击中天才。病房既制造和扩大了戏剧性,又似乎将戏剧性予以抹平和合理化。《半边人》中充满了对女性与世界关系的思辩,这个世界之于“小白”,就像痛经的痛,小说始终隐含着一个“老姑娘”灵与肉、性与爱的焦虑,说到底它与此间所有女性的普遍困境有关。这大概就是《半边人》的主题,是刘春想写这部小说的动因,但是写着写着它就不重要了,在这一焦点的景深范围内到处发现平庸生活的戏剧性,才是作家和我们最大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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