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静涛

　　6月27日，陈水扁在台湾“非核家园”大会上宣称：“在下一届‘总统’大选之前，也就是在明年3月20日或者之前，政府将对核四和其他重大公共议题举行公投，由人民直接做成最后的决定。”

　　陈水扁这番以“核四”、“公投”为关键词的言论，立即又将这一段时间以来愈演愈烈的岛内政治灾情加重了几分。

　　核四存废之争梅开二度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台湾电力供应日益紧张，由于岛内人稠地窄，并不适合火力发电，兴建核电厂是首选，因而先后在台岛南北修建了3座核电厂。1996年，国民党当局在“立法院”通过法案，决定再兴建一座新的核电厂———核四。这一法案与计划立即遭到在野的民进党的强烈反对。

　　“建设非核家园”，是民进党的基本政治主张之一，更是其用以挑战、对抗、打击国民党的主要议题。台湾地域狭小，地震频繁，而核电厂密度排名世界第二，核废料存量已超过饱和，兼之台湾前途不明朗，因而民进党的反核主张在岛内获得了相当的支持与反响。

　　陈水扁上台后，于2000年10月27日宣布停建核四，不料引发“宪政”危机。争论焦点在于，“行政院”未经“立法院”同意而宣布终止执行核四预算，是否“违宪”。经过朝野双方的多次协商，台湾“大法官会议”第520号“释宪案”认定，陈水扁政府停建核四的决定存在“程序瑕疵”，“行政院”和“立法院”于2001年2月13日达成共识，宣布核四复工，以“非核家园”为终极目标。

　　陈水扁政府的这一妥协，立刻被民进党内的“原始教义派”指斥为“背叛”，更有环保人士认为民进党的“反核主张”纯属政客的夺权工具，“一旦上位，便可收梯”。

　　对此，岛内环保人士多番主张举行全岛核四公投，以彻底解决争端。而民进党前主席林义雄展开9个月的环岛千里苦行，发动下层民众，推动核四公投，继3月17日率众在“行政院”前静坐之后，计划在7月4日静坐“总统府”，给陈水扁施加压力。

　　陈水扁正好借力，选择这么一个时机，再次表示要在核四问题上有所动作。其中玄机其实不难洞悉：如今距离明年3月台湾“总统”大选来日无多，标榜“绿色执政，品质保证”的陈水扁政府施政乏善可陈；而国（民）亲（民）两党“泛蓝军”共组竞选团队，志在必得。陈水扁很难再有坐山观虎斗的机会，要想寻求连任十分困难。

　　在台湾，选票至上，权力第一。核四是否续建，并不是陈水扁当前考虑的首要目标，首要目标在于明年的大选，关键是要实现公投，打击国亲两党。陈水扁政府认定，核四属民生议题，涉及到台湾的环境保护，不属爆炸性的“更改国号”公投，大陆没有反对的理由；国民党一直主张续建核四，反对公投，如果横加阻挠，则正好被戴上不顾台湾人民死活的帽子。而如果在民进党的动员与动作之下，台湾最终通过“公投”赞成停建核四，则陈水扁一变而为落实全民共治的“英雄”。台湾民众又有什么理由不投陈水扁一票，让他再干一届呢？

　　这也正是陈水扁要强调“在下一届‘总统’大选之前，也就是在明年3月20日或者之前”进行“公投”的原因所在。

　　问题扩大化

　　核四总预算高达新台币1697亿元，据台电新闻联络室透露，核四工程目前已经完成了46％，而2000年的停建风波所造成的损失就高达新台币34亿元。无疑，不管以何种方式停建核四，都将对台湾经济造成重大打击。

　　除了经济损失之外，停建导致的商业纠纷、台湾短缺的电力供应并无替代方案，也是反对停建一方的意见。事实上，岛内朝野原本已经达成共识：把“核四”作为台湾最后一座核电厂完成建设投产，此后再考虑逐步削减全岛核电厂的数量。这不失为更理性与稳妥的方案。

　　因此，岛内政治观察家犀利地指出，陈水扁与民进党一俟政治利益所需，便不计其余地抬出停建核四的议题来挣分，核四问题已经成为民进党的“神主牌”。

　　对于陈水扁的核四公投承诺，千余名台湾电力公司工会成员近日举行和平示威，表示不反对公投，只反对把已经投入巨大投资的重大工程不负责任地当作公投的议题。

　　电力工会的这份担心并非多余，同在6月27日的“非核家园”大会上，台联党主席黄主文直言不讳：“公投的议题不应设限，台湾的前途应由台湾2300万人来决定……台联支持政府在明年大选前举办台湾加入世界卫生组织（WHO）、核四等议题的公投，并希望也将‘立委’席次减半纳入一起举行公投。”

　　“公投”的口子越喊越大，问题的关键词亦由“核四”而转向“公投”，而这事实上也正是民进党与陈水扁政府的目的所在。陈水扁的“公投承诺”，除了“核四”之外，原本就有“和其他重大公共议题”的伏笔，不过是借台联党之口说得更明白具体罢了。

　　公投“立法”今非昔比

　　从1990年高雄后劲公民投票反对兴建五轻厂，到1998年台南市政府主办的公投，台湾至少举办过13次较受瞩目但不为“内政部中央选委会”认可的公投，其根本原因在于无法源基础———台湾的“宪改体制”中并无“公投法”的规定。

　　因此，台湾若要进行任何事件的公民投票，一定要由“立法院”另外制定“公投法”。

　　2001年2月，核四风波暂告一段落后，台“行政院长”张俊雄拜访国民党的“立法院长”王金平，希望“立法院”能够尽快制定“公投法”，为核四公投案制造法源。

　　这样的提议，在当时国亲在野联盟“立委”占多数的背景下，自然难以获得响应。因为若制定“公投法”，台湾当局可以为核四问题进行公投，当然也就可以为“台独”问题进行公投。在如此敏感问题上，不但在野党不敢胡来，便是民进党中一部分人也不敢做此“豪赌”。

　　因此，自民进党“立委”蔡同荣提出“公投法草案”以来，“立法院程序委员会”多次将“草案”打回。蔡版“草案”共16条，规定所谓“公投”适用事项包括“国旗、国歌、国号、领土变更、国家主权”等“国家”定位问题，以及其他“全台性”重大政治议题。

　　连民进党内务实派人士都认为，蔡版草案内容争议太大，过于敏感。蔡同荣被迫作出让步，删除了“国号及国家主权”等列举项目，并且将“重大政治议题”修正为“重大民生议题”。但依然因为含义模糊，易生误会，而遭“立法院”反对。

　　因此张俊雄一再暗示说，民进党目前在“立法院”内“势不如人”（其他在野联盟），只有通过下次“立委”改选，把民进党变为多数党，才能达成“非核家园”的理念。

　　张俊雄的期待很快变成现实：2001年12月1日，台湾地区第五届“立委”选举决出结果：民进党夺得87席，成为“立法院”第一大党；国民党夺得68席；亲民党夺得46席；台联党夺得13席；另外新党1席，无党籍10席。“泛绿阵营”（民进党与台联党）虽仍未能取得过半数的席位，但在225个席位中占到100个席位，已经足以使之向“公投法”发起冲击。

　　2003年6月5日，台联党“立法院”党团要求将“公投法草案”纳入本会期讨论议案，结果出席207人，赞成变更议程有100人，反对者107人。虽然“公投法”闯关再次失败，但由于其中尚有部分民进党“立委”未出席，这样的正反比例表明，泛绿阵营已经完全有实力使“公投法草案”在“立法院”通过。

　　在野的泛蓝阵营面对如此局面，一味阻拦已经不太现实，策略调整势在必行。

　　泛蓝阵营转守为攻

　　6月25日，国民党“立法院”党团强调，国民党在公投问题上坚持“四不一没有”：不涉及“制宪、修宪”议题；不涉及“领土、国旗、国歌”变更；不涉及进行中或已完成之重大公共建设；不涉及预算案、租税案、薪俸案、人事案等事项；以及没有一己一党之私的选举考量，公投和选举必须分开举办。

　　27日，针对陈水扁核四公投的表态，国民党主席连战说：“孩子比核子重要。……陈水扁和执政党要对公投的后果负责，希望大家不要无法无天。”国亲“立法院”党团随后决定，争取7月“立法”，8月举行公投，最迟今年底完成核四公投。

　　国亲两党转守为攻，要求加快“公投立法”，尽快完成核四公投，力争将公投与大选隔离开来，化被动为主动，反而将了民进党一军。“公不公投决定权在扁政府，后果也应由扁政府负责”。如果公投结果是停建核四，则台湾经济损失惨重，提供资金与技术的美国政经界也将对台湾履约的信誉产生怀疑；如果公投结果是续建核四，激进“台独”势力无疑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美国态度暧昧

　　美国在两岸问题上的立场是不统、不独、不战、不和，如果台湾方面单方面宣布“独立”，并导致台海战争，美国从未表示会主动介入。此举主要是为了不被激进“台独”势力拖下水，以最大限度保持策略的灵活性。

　　2002年6月底，美国联邦参议员罗伯特·托里切利在参议院提出一项“国会意愿”提案，以《旧金山对日和约》的“台湾地位未定”为由，建议美国应支持台湾前途由台湾民众在不受任何外来干预的情况下“自决”。

　　2003年6月1日，胡锦涛主席与布什总统举行峰会时，表达了对台湾公投的关注。中方认为，台湾哪怕只举办一次限于公共政策的公投，也应予以反对。美方事实上对此是认同的，自“公投”议题在台炒热之后，美国有官员比喻“这种做法只是不断地试探，就像切香肠一样，一次一小片，最终会走向不可避免的冲突引爆点”。布什总统对胡锦涛主席重申一个中国原则及不支持台独。

　　陈水扁政府加强与美国政界的沟通，一再强调，核四和加入世卫组织等课题，都是民生法案及公共层次议题，与“统独”无关，并不违背陈水扁就职时“四不一没有”的承诺，以解除美方疑虑。

　　6月23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里克在华盛顿的例行记者会上说：“陈水扁在2000年5月的就职演说上讲，他不会推动改变现状的‘统独’公投。我们对他的承诺感到欣慰，也非常严肃地看待。”对于台湾政府要推动的不是“统独”，而是公共政策议题的公投，里克表示：“我们的立场是，自我克制，不要因为任何行动或言词，升高紧张态势或造成对话困难。这类动作和言词，我们认为台湾海峡两岸都不应该做。”重复暗示美国不希望因为公投而加剧台海紧张形势的立场。随即，关于“美国反对台湾公投”的报道出现在台各大报纸的醒目位置。

　　同日，在美国参加“世界论坛”的台“外交部长”简又新，在纽约会见了美国在台协会（AIT）理事主席夏馨。夏馨没有明确反对台湾举行公投，却表达了美国的三点疑虑：公投的必要性、北京的反应以及公投过程可能引发的变数。

　　24日，美国在台协会台北办事处处长包道格说：“所谓美国反对台湾任何议题的公民投票风暴，完全是台湾媒体自己制造出来的，作为美国驻台最高代表，我有责任和政府及在野党接触，广泛了解朝野各界对于重大议题的意见，但我从未说过美国反对台湾公投的话。”

　　美国的这一含糊表态，一如它在整个台湾问题上策略，以模糊的字眼来向两岸交代，同时又使自己不被束缚，而能够随事态发展即时调整、灵活应对。

　　民进党现在炒作公投核四和加入WHO，核四属民生议题，加入WHO属健康议题，本身与“统独”无关，但本质上却是要以此来试探大陆的底线。它导致的将不仅仅是岛内的政治的灾情，还将引发两岸关系的新一轮紧张。

　　6月25日，国务院台湾事务办公室发言人指出，台湾当局推动公投是“破坏台海和平，制造两岸关系紧张”，大陆将“坚决反对”。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海峡两岸经济发展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