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虽然我们摄制组与“明驼万里行”的大部队已离开敦煌两天时间,但是那里的一景一物仍像幽灵一般尾随着我,紧张的神经稍有间隙她便乘虚而入,直至占据整个想像的领空。不记下些什么还真的不行了!这也好,免得让随时袭来的惰性占了上风!
在敦煌我们探访了不少人和事。一谈起敦煌,谈起莫高窟,这里的人会有无尽的话语。其中有两个真实故事对我的触动非常大:
其一是,有位外国旅客不远万里,来到她无数次梦见的敦煌,当见到精彩绝伦的壁画真品时,她一下子惊呆了!当她回过神来时,随团的队友已走出了洞窟。她用带有哀求的口吻对导游说:“能不能让我单独呆在这里哭15分钟?”导游看着她湿润的眼睛静静地走开了。但是,导游没想到等15分钟后他返回来时,这位旅客还在面对着壁画大声哭泣。她是被敦煌壁画的神奇深深震撼了!
其二是,一位新婚妻子从江南水乡赶到敦煌来探亲。第二天,丈夫上班去了,她一个人静候在空荡荡的房里。突然间,她听到窗外发出一声巨响,以为是狼叫,吓得大气不敢出。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来了丈夫的敲门声和叫唤声。她拉开门就往厕所里跑。憋了一上午的尿,其难受程度可想而知。上厕所回来,她像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把门一拴扑进丈夫的怀里,就嚎啕大哭起来。
丈夫听完妻子叙述原委后觉得又好笑又心疼,他拍拍妻子的背,说:“看把你吓的,那是驴叫!”妻子一听更气了,她小巧的拳头雨点般敲打在丈夫的胸脯上,抽噎着说:“无论如何你要跟我回杭州去。我受不了这样的罪。”
后来的情况是,时隔一年,丈夫不仅没有走成,妻子还从“人间天堂”调到了满眼是戈壁滩的敦煌。
当我们了解到敦煌研究院现任院长樊锦诗的人生轨迹后,我的内心更像遭遇了一股强烈的冲击波,久久难以平静下来。她的工作履历再简单不过,只有敦煌研究院一项。今年正好是樊锦诗扎根敦煌40年,从大都市上海的一名纯真少女,到北京大学的一位高材生,突然间来到黄沙茫茫的戈壁滩,而且一扎就是这么多年,这又是何等的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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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樊锦诗在“明驼万里行”首发仪式上 |
来到她当年住过的小破屋,往事便缕缕浮上心头。樊锦诗说,当年她并不是自愿分配来的。因为她学的是考古专业,而当时敦煌又急需这方面的人才。于是,怀着一颗红心的樊锦诗在组织的安排下直接就到了敦煌研究院。来到这里后,她才猛然间体会到什么叫艰苦和寂寞。没有电,没有公路,而这里的水因为碱性度高不仅味苦,而且喝进肚里马上就像敲锣打鼓一样让人气胀难受;她的男朋友也就是其现在的丈夫,当时还远在武汉的一所大学教书,两地相思的煎熬更让她开始怀疑起当初的选择。
有三个月时间她从敦煌消失了,可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最后又把她拽了回来。在又想离开又不好意思主动提出的左右摇摆中,年轻的樊锦诗最后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反正在别的地方也是工作,在这里也是工作,那就安心呆在这里吧。更何况这里很需要我!慢慢地她爱上了这片土地,而且将这种爱深植到了骨髓里。
后来,丈夫也从武汉主动调到了敦煌来,她对敦煌“家”的感觉也就更完整了。
樊锦诗说,其实前辈的人格丰碑对她影响极大。
沿着时间的轴线往前推移,当年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常书鸿先生,还有大画家张大千先生等等,他们主动舍弃优裕富足的生活,千里迢迢来到“两眼一抹黑”的敦煌,并且几十年如一日地跪在洞窟里临摹壁画、保护壁画。
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对此地如此顶礼膜拜?如果这里是他们的精神家园,那么在人生的漫漫征途中我们的精神家园又在哪里?这不正是我们这次“寻找答案的旅途”所要苦苦追寻的吗?
(作者 欧阳国忠 大型纪录片《寻找答案的旅途——明驼万里行》总导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