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中才

　　一

　　2003年春节。年二十九的晚上，第一军医大学南方医院收治了一例从河源送过来的病人，当时还不知道确切病因，病人只是以普通的发烧住进医院的。按现在的说法，当时只能算疑似病例。

　　但是敏感的蔡绍曦却闻到了灾难的腥味。

　　就是除夕的那天中午，省卫生厅的一份紧急文件送到了南方医院。南方医院被列为广州4家收治非典型肺炎的定点医院之一。职业的敏感马上让南方医院呼吸科主任蔡绍曦感到了这种疾病的不寻常。她放下手中正在准备的年夜饭，急忙赶往办公室。内科楼8楼，那里飘荡的是她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有她常年面对的那台电脑。

　　上网查找。她只能在网上零零星星地找到一些资料。她把它们整理在一块。更多地还是要向医学同行和接触过这种病的专家去了解。所有了解的情况都证实了她的猜测：这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传染病，来势凶猛，发病严重。而且医护人员也易受到感染！她立即坐下来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整理成文字。等她把手中的工作做完出来时，已经是凌晨3点多钟了。

　　年初一是拜年的日子。仅仅回家躺了4个小时的蔡绍曦立即赶到院领导家，却不是去拜年。她向院领导详细汇报了她所了解的情况和她的考虑，以及对救治非典型肺炎的一些建议和想法。领导是懂行的领导，听了蔡绍曦的汇报，非常重视。蔡绍曦对领导说：“非典型肺炎传染性特别强，而且来势凶猛，医护人员被传染的不少了。我一直是在呼吸科的，有面对这种传染病的经验，让我上一线去吧！”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这种平实的语言。

　　蔡绍曦从事呼吸救治和研究多年，有一定的技术和经验优势，她建议呼吸科腾出6间隔离病房作为收治非典型肺炎的病房，院领导班子很快同意了她的请求。

　　蔡绍曦赶到病房，立即落实有关的消毒、隔离措施。作为一名一直战斗在呼吸科一线的专家，蔡绍曦意识到这场疫病的不同寻常。她来到呼吸科的住院部，找到了6间相对独立的病房作为隔离病房，消毒措施，她都一手一脚地在旁边督促。在春节期间，蔡绍曦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人，一些远道赶来的亲朋她实在没有时间见他们一面。她饭顾不上吃，觉顾不上睡，有一次她回家时，差点就栽倒在住宅楼的楼梯口，在一位正好路过的同事的搀扶下，才回到了家。

　　家里，女儿、爱人和母亲正在等着她。当她决定上一线时就想到了危险。这样的烈性传染病谁也没有完全的把握。看着女儿充满稚气的笑容，她的心里就隐隐感到一丝愧疚。最担心的就是连累到孩子。可是，她能不冲上去吗？有一种爱更博大。

　　二

　　紧急呼叫！非典隔离病房里病人告急！

　　年初二晚上，这名南方医院收治的第一例非典病人出现呼吸困难的病征。在这种情况下，稍有耽搁病人便有生命危险，必须立刻插管。

　　给非典病人插管是一件最为危险的工作。大多数中招的医护人员，都是在插管时被感染的。当蔡绍曦赶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的空气紧张得几乎一点就着。蔡绍曦沉着走进来，没有一丝慌张。她用她沉稳的节奏指挥着：“准备器械！”医护人员一下子都镇定下来。

　　作为一名一线医生，当病人处在生死一线之际，她来不及考虑任何个人安危。她很自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去完成她的抢救程序。这是作为一名医生的天职。正是这种崇高的天职，使得众多医护人员舍生忘死地战斗在抗非典的第一线。当我后来采访她问她当时的想法时，她说她什么也没想，她只是有些平淡地简单说了一句：职责所在。

　　呼吸机准备好了，蔡绍曦准备插管了。在场的人员从容而迅速地准备好了必要的防护措施。当然，再严密的防护，都不能百分百保证不被感染，蔡绍曦的目光沉着镇静，没有一丝的惊慌，传递出一种自信和一种坚毅。无论是在多么危险的时刻，蔡绍曦的目光始终是那么安详。正是这种安详，闪射出一种令疫魔也震慑的光芒，给人们战胜疫魔平添了无限的力量和自信！这位最后在蔡绍曦手中康复出院的来自河源的警察在接受我的电话采访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最后在一阵沉默之后，他朴素而简单地说：“大恩不言谢。”是的，对蔡绍曦所做的这一切，岂是一个“谢”字所能表达的。而对蔡绍曦，无论付出了多少汗水，经历了多少危险，看到病人从死亡线上回来是她最大的幸福！

　　一方面，蔡绍曦在最危险的第一线抢救着病人，另一方面，作为广东省卫生厅治疗非典型肺炎专家组成员和医院诊治领导小组成员，她还有科研任务，她往往是从第一线下来脱下防护服就去电脑前总结和研究，去实验室里工作。她上网检索有关文献，与感染管理办公室、感染内科的专家教授们以及广东省内呼吸病专家一道，就如何加强医护人员的自我防护多次进行研究分析，共同探讨有关非典型肺炎的临床特点，并结合自己多年来的临床经验，进一步撰写出了《关于目前非典型肺炎病人的特点》、《对于非典型肺炎病人救治时需要急诊进行及动态观察的辅助检查、治疗方面的注意事项》、《工作人员及环境的预防与消毒问题》和《有关非典型肺炎的诊断与救治指南》，这些文章迅速被院领导批示下发全院医务人员人手一册。她像一部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倦地满负荷地运转着。

　　病人一个个增多了，而社会上的流言也以不同的版本在迅速地口口相传。而对蔡绍曦这样一位既是一线医生又是权威专家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在顶着各方面的压力工作的。但无论怎样忙和累，她总是带着她的微笑，这微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信心，一种力量。

　　到了2月8日左右，铺天盖地的传言闹得整个广东人心惶惶，人们抢购抗病毒口服液，抢购板蓝根，抢购白醋，这些物品的价格急剧飙升。蔡绍曦作为一位专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宣传着让身边的人们理智而科学地去面对非典型肺炎。

　　即便是在流言最盛行大众最无助的时候，看到蔡绍曦的微笑，都能让人感到宽慰。这是一种自信的微笑，这微笑给人一种战胜疫魔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