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三院传染科副教授邓子德（中）与该院抗非典一线医生在研究病情。

　　邹月照

　　当非典突然袭来之时，广大医务工作者无私无畏地奋战在第一线。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舍生忘死、无私奉献的“白衣战士”的高尚精神，鼓舞着全国人民众志成城战胜疫情。广东省作协从4月26日起，组织了29位作家，奔赴抗击非典一线，采写报告文学，为广大医务人员树碑立传。作家们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发自内心的激情，在前线日夜采访、创作，深情地讴歌“白衣战士”的敬业、奉献、拼搏精神，谱写出动人心弦的新时期广东人精神的凯歌。以下是这批报告文学作品的节选和摘录。

　　———编者

　　非典的降临

　　2002年12月12日,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传染科副教授邓子德突然接到一个外出会诊任务，到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诊断两个非常特别的病人。他没料到，一场史无前例的历史大事件此时已经拉开帷幕，他作为一个并非可有可无的角色走进了这一历史的大舞台。

　　在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的ICU里，躺着两个分别发病于11月16日和27日的危重病人———45岁的唐先生和他的舅妈；此外，在普通病房里，还躺着发病稍晚的唐先生的太太、舅父和表妹，他们合共两家五口。在此之前，佛山第一人民医院曾对唐先生等人进行多种常规治疗，使用过多种抗生素，可是病人的肺炎症状没有丝毫减轻。

　　邓子德看完病人又看了厚厚一大叠的病历和一张张X光胸透片，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邓子德明晰地提出几点意见：一、病人患的是病毒性肺炎，应该抗病毒；二、用大剂量激素；三、用大剂量丙种球蛋白；四、必须严密隔离，杜绝传染。

　　过了几天，邓子德打电话给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得知唐先生等人病情好转。又过十多天，邓子德获悉，唐先生等人陆续康复，没有发生他人感染。

　　佛山会诊才过了20天，也就是2003年1月2日，广东省卫生厅通知中山三院，调邓子德去执行一个紧急任务，而该任务又是与一种呼吸系统的怪病有关。

　　原来，河源市人民医院曾把两名患呼吸系统疾病的病人送往广州的医院治疗，接着，与那两个病人有过接触的8名医务人员和陪送人员纷纷病倒，症状竟与那两名病人一样！河源市卫生局立即以传真方式报告省卫生厅医政处，卫生厅立即决定派遣一个由邓子德等3名临床医生和3名疾病控制专家组成的小组前往调查。

　　调查小组抵达河源医院，查看已经隔离的病人，翻阅病历，直到晚上10时多才结束。病人患的究竟是什么病？邓子德猛然想起佛山唐先生等5名病人，想起他们发烧、头痛、乏力、干咳的初发病征，想起他们拍下的一张张肺部呈现白色大片状的胸透片，想起他们相互的密切关系。于是，邓子德在专家小组的讨论会上第一个发言，指出该病很可能是短距离传播的病毒性传染病，但不类似目前已知的35种传染病中的任何一种。

　　河源的冬天本来就比广州的冬天冷，加上这时下起小雨，邓子德等人睡不着，干脆跑到街上光顾快要打烊的大排档，坐着小板凳边吃粥边继续讨论病因。尽管三个人有三种看法，但聪明的医生却找到一致认可的结论：一、该病有肺炎的表现；二、为急性病；三、不是典型的肺炎。有了这共识，大家就同意暂时借用“非典型肺炎”这病名，邓子德戏称为“老瓶装新酒”。

　　第二天早晨，专家们边吃早餐边在餐桌上撰写调查报告，他们得在第一时间把这一新病的出现向省卫生厅报告。400多字的报告很快就写好：“……这次医务人员集体发病，考虑为一次非典型肺炎爆发。”报告还特别提出“消毒”、“隔离”、“防传播”等措施。

　　邓子德以为河源的事件也像佛山的事件那样会很快结束，那8个河源的病人也会像唐先生等人那样很快康复。谁知才过了8天，也就是1月11日，省卫生厅又来通知，嘱邓子德立即到卫生厅报到。

　　邓子德这回要去中山市。原来，中山市有28名也像河源那样的病人，其中有医务人员，有陪护工人，他们分别住进3家医院。

　　邓子德看了中山市提供的资料就想起佛山的唐先生等5名病人和河源的8名病人，他隐隐觉得有一种不知名的邪恶东西在悄悄地兴风作浪，同时，他陡然自觉作为一名传染病学专家肩负的责任的分量。邓子德谈了自己的看法，引起大家的高度重视。在前往中山的路上，省卫生厅的徐庆锋果断地用手机向佛山和河源的卫生部门发出指示：立刻集中唐先生等5人和河源那8人的病历，派人专门送至中山。

　　到了中山，邓子德等专家看了3家医院的28名病人，与佛山和河源送来的病历资料对照，果然一模一样！

　　从佛山的5人到河源的8人到中山的28人，尽管无法找到这三地之间的因果关联，但专家们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大家推举邓子德执笔撰写调查报告，邓子德没有推辞，他按照传染病学教科书格式搭了个架子，分“诊断”、“病因”、“传染性”、“潜伏期”、“临床表现”、“治疗原则”和“预防”7大内容，边与专家们讨论边撰写。完稿的时候，已是次日的凌晨2时。

　　省卫生厅很快就以邓子德起草的这份名为《省专家组关于中山市不明原因肺炎调查报告》为基础，形成一份发至广东境内各大医院的紧急文件。

　　除夕的噩梦

　　省专家组从中山回广州的时候，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要是这种病在春节期间传到广州就麻烦了。

　　然而，这一忧虑竟成了事实，非典这恶魔果然在马年最后的几天杀到广州。

　　1月31日下午4时，中山三院接到省卫生厅发出的紧急通知，要求作好准备，随时收治非典型肺炎病人，并且指定中山三院为广州市收治非典病人的4家医院之一。

　　早就见识过非典面目的邓子德以及传染科副主任、党支部书记邓练贤等16位最优秀的医生和护士被推至救治的第一线。

　　邓子德在岳父母家吃年饭，听了医院打来的电话便马上出门，跑了十多分钟，才瞅见一辆的士，钻进车便催司机往医院飞驰。

　　当晚的病人是一名11岁的男孩，病情危重，奄奄一息。

　　邓子德因为曾参加过佛山会诊和河源、中山两地的非典型肺炎病例的调查，对该病的凶险程度和治疗的难度比较了解，大家便一致推举他当抢救治疗小组的组长。

　　邓子德根据自己取得的第一手流行病学与临床资料，详细地向大家介绍了该病的发生情况、已经尝试过的治疗和预防措施等等，让大家在较短的时间里对非典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为救治小组拟定救治方案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马年最后的一个时辰，一辆急救车载着一个同样患非典的某医院护士从广州市第二人民医院驶来。邓子德与救治小组的16名战士重新披甲上阵，他们以这样的姿态告别了旧岁，迎接更严峻的新春大年。

　　被“毒王”毒倒

　　此后，大年初一抢救第三名非典病人———中山二院转来40岁左右的做海鲜批发生意的周先生，工作更加的艰难、危险。此时的周先生发高热，烦躁不安，一声接一声地剧烈咳嗽，一口接一口地咯出带血的痰液，呼吸十分困难，肺部X光片显示炎症的大片阴影，绝大部分肺已经被病灶占据。

　　这样的病人，专家都没见过，但谁也没有畏惧退缩。他们戴上口罩、帽子和手套，一些要近距离接触病人的医生和护士还特别戴上三重口罩。

　　好不容易呼吸机接上了，救治室里的十几个医务人员还来不及到室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可怕的事情便发生了———

　　病人出现一阵阵剧烈的咳嗽，突然，一股带血的泡沫状的痰液自下而上从插管喷出，邓练贤、邓子德、张天托、王乔凤等人的头脸、身体全被溅得斑斑点点。

　　就是在这次整整9个多小时的抢救中，邓练贤、邓子德、王乔凤、王清文、张天托……一个接一个相继病倒，全都出现非典症状。

　　邓子德2月3日那天在回家的路上觉得自己双腿像注满了铅，步履异常沉重，上楼梯时，竟然要中途停下来喘息。回家躺下休息不到10分钟，电话又响，他又得强撑起像散了架的躯体，用冷水洗洗脸，又走向救治第一线。当他在深夜再次回到家时，觉得全身肌肉关节疼痛，高度疲乏，同时畏寒，发热，盖两层棉被还直打哆嗦。第二天测量体温，40.6℃！

　　仁者无畏

　　喜欢以诗言志的邓子德在病床上备受非典折磨的时候写过一首诗：“救死扶伤闯险关，艰辛历尽意未残，矢志从医言不悔，一朝为病更知难，他日还我强健体，再度悬壶百姓间。”仁者爱人。正是这一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化作强大的精神动力，让中山三院的白衣战士无所畏惧，冷静沉稳、前赴后继地应对和抗击非典这一人类新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