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63年毛泽东发表“向雷锋同志学习”题词40年来，随着时代变革，不同时期“雷锋精神”被赋予了不同的内涵，学习雷锋在各个时期都成为紧扣时代主题的社会运动。

　　本报记者韩福东本报实习记者蒋明倬发自北京

　　3月5日上午10点，王一群在王府井书店接受了中国雷锋精神研究会所赠的《中国雷锋》和《雷锋名言日记选》书籍，他自己也曾经是一名军人，在部队时就开始学习雷锋，对雷锋非常有感情，这次来王府井书店就是为了购买有关雷锋的书籍，回去给自己的孙子讲雷锋的故事，让孩子从小学习雷锋精神。”

　　在赠书现场很多像王先生一样要买雷锋的书回去教育孩子的长者。在北京市政府工作的孙洪铭先生对《21世纪环球报道》说：“我理解雷锋精神就是一种奋斗精神和一种奉献精神，现在的年轻人也应该学习这种精神”。

　　政治运动的风向标

　　自1963年毛泽东发表“向雷锋同志学习”题词40年来，随着时代变革，不同时期“雷锋精神”被赋予了不同的内涵，学习雷

　　锋在各个时期都成为紧扣时代主题的社会

　　运动。雷锋研究者、曾发表论文《雷锋的媒体

　　宣传与时代变革》的吴海刚认为：“雷锋已经演变为一种具有丰富内涵的道德模型。

　　在塑造雷锋这个道德模型的毛泽东时代，学雷锋就是频繁的政治运动的风向标。”

　　吴海刚说，雷锋在日记里写“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但“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在宣传雷锋精神的早期阶段强调的就是他的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

　　1968年刘少奇受到批判，他的罪状之一便是“肆意歪曲雷锋同志的高大形象，把雷锋同志说成是‘和平时期’的典型，抽调其阶级斗争的灵魂。”

　　1971年林彪坠机身亡，篡权阴谋败露。在“批林批孔”运动中，也号召要学习雷锋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满怀无产阶级义愤批判林彪效法孔老二‘克己复礼’、妄图复辟资本主义的罪行。”

　　1977年在批判“四人帮”的时候，雷锋又同样被用作阶级斗争的工具，强调雷锋精神中的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认为要“学习雷锋，就要深入揭批四人帮”。而“四人帮”的罪行之一就是“污蔑学雷锋是不分阶级、不讲路线、不抓大事”、“竭力破坏毛主席倡导的学习雷锋的群众运动；甚至在他们控制的报纸上，公然砍掉周总理关于学习雷锋的题词”。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雷锋

　　学习雷锋的潮流几起几落，从媒体宣传中可以窥见其中端倪。根据吴海刚的研究，每年3月5日的《人民日报》为例（1963年～

　　1999年），从宣传幅度看，1963年、1973年、1977年、1983年、1990年、1993年为几次高潮。

　　吴海刚认为：“学雷锋高潮时期都是领导人交替之时，当政者借助重新阐释‘雷锋

　　精神’来整合社会道德，构建或维护领袖的政治权威。”他认为学雷锋和雷锋精神同时

　　也起到了“构建或者维护政治权威的作用”。这突出地表现在雷锋宣传的高潮年份。

　　1963年，毛泽东发表“向雷锋同志学习”题词，罗瑞卿于《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说雷锋伟大的根本一条就是“看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

　　1973年，通过强调“爱憎分明的阶级立场”，继续批判刘少奇，进而巩固毛泽东的绝对政治权威。

　　1983年，邓小平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通过雷锋宣传对其领导的经济改革进行合法性的补充和确认；重新诠释“雷锋精神”为“不但要学习雷锋把有限的

　　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还要学习“刻苦钻研科学技术、文化知识的钉子精神”。

　　1990年，江泽民等第三代领导人执政，经济改革进入高潮，社会道德出现滑坡，同样用“雷锋精神”来整合民间道德和价

　　值观。1991年江泽民讲话指出：“雷锋精神实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了人民事业无私奉献。”并且把学雷锋活动重点转移，提出：“在岗位上体现出奉献精神。”

　　今年3月5日《人民日报》第二版发表社论《发扬光大雷锋精神》，要“把学雷锋活动作为深入学习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十六大精神、不断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的实际行动，大张旗鼓地开展起来。”又对“雷锋精神”作了具有时代特征的阐释。

　　吴海刚认为：“雷锋在作为政治符号的同时，也同时作为一个道德符号，也表达社会对良善的需求。”从1964年抚顺雷锋纪念馆建馆至今，已有6400万人次参观了纪念馆。去年，由于改扩建的原因，抚顺雷锋纪念馆临时闭馆，但仍有很多人专程来到这里，向雷锋纪念碑献花。

　　雷锋纪念馆馆长张淑芬说：“在新中国建立50多年的历史上，涌现过很多英雄模范人物，但是能像雷锋精神这样形成一种全社会共同遵守的道德标准，并且使全体中国人几十年始终如一学习与尊崇的，只有雷锋。雷锋是一个最有生命力的精神楷模。”

　　吴海刚认为雷锋作为政治符号和道德符号的两个部分是互相渗透的，随着时代变革，雷锋的价值偏向后者，但因为承载两者的是同一载体，因此作为政治符号以构建或维护政治权威的功能不会消失。

　　雷锋也有瑞士表

　　王府井书店一楼经理李改英告诉《21世纪环球报道》，在雷锋专柜，卖得最好的书是雷锋故事。虽然有关雷锋的书籍十来种，但是销路好的就是雷锋故事和雷锋日记。

　　22岁的快递业务员黄子吉在接受了中国雷锋研究会的赠书后，告诉《21世纪环球报道》，知道雷锋是一个爱做好事的战士，因此很想了解雷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近年来，雷锋曾经有过瑞士英格表、皮夹克和毛料裤子的信息对社会公开，引起人

　　们的争论。中国雷锋研究会的雷锋研究者指出，从前不对社会公开宣传雷锋有这些衣

　　物，正是当时政治情境下造神运动追求英雄人物“高大全”的结果。抚顺雷锋纪念馆的张馆长告诉《21世纪环球报道》，她们展出手表、皮夹克的复制品的目的，就是从“真实”

　　来考虑的，让大家能了解到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雷锋，把雷锋从神还原成人，大家会觉得雷锋更可亲、可敬、可学、可做。

　　对于雷锋买得起英格表、皮夹克是个富人的说法。雷锋精神研究专家翟元斌有一种解释，在鞍钢工作期间，雷锋仍旧穿着从家乡带来的有补丁的衣服，有的工友看见雷锋还穿着这样的衣服就劝雷锋买些好衣服，雷锋随后买了几件“好衣服”，包括一件皮夹克，过了不久，一位老领导给雷锋来了一封信，鼓励他要坚持勤俭艰苦，国家还很困难。收到这封信后，雷锋将皮夹克收了起来。而《中国摄影》杂志的郭迎春却有另外一种说法，郭迎春是雷锋生前所在团的团长郭广书之子，曾听父亲讲起这件皮夹克是雷锋从家乡去东北，有人送给他防寒的，但送衣服的人是谁，郭先生并未透露。

　　雷锋为什么买得起英格表，中国雷锋研究会的何先生推测是因为雷锋没有父母家庭，负担比别人少，所以就会有积蓄。而《中国摄影》杂志的郭先生推测是因为当时

　　全国厉行节约，雷锋把拣到的牙膏皮积攒起来卖到废品收购站，才存下了积蓄。

　　郭先生讲雷锋其实是个很爱美的小伙子，部队里要求必须剃短发，他觉得不美观，又不敢违抗命令，剃短了上面的头发，刘海舍不得剪，战友问他不怕领导看到批评他，他笑答：“领导来了可以把刘海往帽子里掖一掖。”

　　志愿者就是洋雷锋？

　　“雷锋叔叔没户口，3月来了4月走”曾经一度是学雷锋活动的写照。26岁的李蕾告诉《21世纪环球报道》，虽然年少时就已经开始

　　学雷锋，每年3月5日左右学校都会安排“义务劳动”，但是她对流于形式的学雷锋活动颇为反感。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秦晖教授说过，这种“义务劳动”与“志愿工作”两者间的区别在于：“前者是外部强制下的无偿，而后者是志愿的无偿、发自内心的无偿。”

　　自1993年底中国青年志愿者行动在全国展开。至今，全国已有1亿多人次的青年成为志愿者。学雷锋也以这样一种稳定的形式开展起来。

　　志愿者一词来源与西方，是否中西方青年志愿者可以等同，或者说西方的志愿者就可以说成是洋雷锋呢？

　　曾经担任过中国慈善总会副秘书长的杨团女士认为这两者之间大不相同。

　　雷锋精神所倡导的是“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的“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是完全利他的。而西方的志愿精神是一种价值理性，充分尊重个体的独立选择，是在“利己”基础上“利他”而达到一种互惠。“雷锋精神”

　　是道德的最高层次，与此相对应，西方的志愿者行动则更像是一种生活方式和情感方式。

　　国家和各级党团组织号召青年学雷锋对于改善社会风气，提高青年道德修养大有裨益。但杨团女士也表达出忧虑：学雷锋青年志愿者虽然是基于良知、信念和责任，自愿为社会和他人提供服务和帮助的。但是由于志愿活动是由团组织、党组织领导下进行，而入团、入党又同时由党组织团组织考察，这样就很可能出现为牟取利益而参加志愿活动的情况，而表面上是道德理想，心里是利益欲求自然会造成人格分裂，不利于青年心智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