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报记者 屠千嵋 文

　　灵隐飞来峰的菩萨们，这几天被贴上了一张张四方小纸片。一个造像周围至少贴6张，漫山遍野都是小纸片。

　　这可不是孩子的恶作剧，而是文保工作者特意做的标记。一支神秘的队伍开进了这里。

　　经历千年风雨侵蚀，灵隐飞来峰摩崖造像身上大小毛病已不少。这支队伍，就是给摩崖造像治病。最神秘的是，他们还要用最高尖端的数字技术，将所有摩崖造像复制下来，并永久保存到电脑中。就像把病人“冷冻”保存一样。

　　这是有史以来，杭州对千年灵隐，对飞来峰摩崖造像最大规模的保护。

　　专家预计，保护工程用时短则五年，长则十年，耗资将愈千万元。仅仅今年第一次投资就将达144万元。

　　飞来峰造像群最具代表性

　　灵隐飞来峰位于灵隐寺前，又名灵鹫峰，山高209米，是一座钟乳石结构的山峰。

　　飞来峰上有340多窟摩崖造像，现存最早的造像出自五代。后世匠人又把前世的雕像凿平再雕，小小的飞来峰上层层叠叠着不同年代的造像。

　　说起摩崖造像，中国文物研究所古建筑及古迹保护中心副主任李宏松如数家珍：“飞来峰摩崖造像，是从石窟寺演变而来的。南方石刻艺术从四川大足石刻之后，就走向了衰弱。杭州曾是南宋国都，元代建朝伊始实行政教合一。为了推行元的统治，杭州在飞来峰上雕刻了大量摩崖造像。全国现存的大型元代摩崖造像群，现仅存了几处，而飞来峰最具有代表性。”

　　飞来峰现留存下来的金刚手菩萨、多闻天王、男相观音，都是元代工匠们的杰作，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称得上是和敦煌等国内文物遗迹比肩的瑰宝。

　　会给造像做什么手术

　　主持此次保护工程的专家李宏松，也曾经操刀世界著名的龙门石窟、云冈石窟，并参与了最近轰动全球的长江三峡石梁水下碑林保护工程。他是国内顶尖专家，尤其在石窟、石刻类文物保护上，是名副其实的“一把刀”。

　　记者打电话给他时，李宏松正在吉林延边负责一项大型保护工程，但一提到飞来峰摩崖石刻保护，他的声音立即高了几度：

　　“飞来峰摩崖造像，是现存的比较大、比较完整的元代造像群。由于它的石质属于碳酸岩，根据我们初步勘探过，灵隐的地下水不会影响到造像，但酸雨却是它最大的敌人。飞来峰造像所属的碳酸岩石质，在保护技术上来说，难度是比较大的，对我们是很大的一个挑战。”

　　说到这儿，他沉吟了一下：“一期工程我们将采用一种叫做悬挂式导流的方式。通俗的说，由于风雨侵蚀，造像内部、周围等都布满了溶孔，我们就是用工业布料，把这些孔中的水吸释出来，再排到一条秘密管道中，排到外面。这样，降雨就不能对造像造成损害了。”

　　李宏松说，这次接下飞来峰摩崖造像工程，心里还是比较惴惴的，因为实际难度有多大，不是完全可以预料的。他说：“这次采用的方法，不能说肯定会成功。一旦失败，灌浆是我们准备启动的第二道方案。”

　　飞来峰造像为何大动干戈

　　“如果再不进行保护，10年后这里的造像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早点动手就能多保存些原始数据，多一点给摩崖造像治病的机会，”朱宇勤说。她是杭州园文局灵隐飞来峰景区的一位普通文保人员，与飞来峰摩崖造像朝夕相对。

　　历经千年风霜，飞来峰摩崖造像遭受了不少苦难：危岩崩塌、渗水侵蚀、溶蚀、风化，这是它最可怕的四大病症。

　　记者看到，在冷泉区的一尊金刚萨陲本尊像上方，原本建有遮挡造像上部的佛龛，但天长日久的风化、溶蚀后，佛龛已缺失海碗那么大的一块，雨水等则可直接侵蚀到造像面部、身体，造像全身布满了斑斑印记。

　　最厉害的是酸雨，它会让造像石块产生裂隙、溶孔、溶沟、溶漕。这些孔洞侵蚀到佛像身体内部，并不断发展，最终威胁造像的“生命”，严重的将崩塌。

　　记者直击飞来峰保护现场

　　9名秘密专家

　　9名北京的测绘专家， 4月22日从北京到杭州，他们已在飞来峰上“猫”了个把月了。

　　“往左，往左，对，就在那。” 昨天，记者看见测绘专家组负责人周建波工程师时，他正站在一尊造像下，亲自指挥队员在悬崖边帖张张纸片。

　　“ 这些纸是干什么用的呀？”记者喊着问周工程师。

　　“这个叫贴片定点，是在摄影勘测前的基础工作。主要是定位用的。”周建波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队员说。

　　周工说，贴片看看很初级，其实是最关键的基础工作，为了能更准确，他自己时常亲自爬上山崖贴纸。

　　队员们说，测绘队中胆子最大的就数周建波。他参与过云冈石窟、龙门石窟、库木土拉千佛洞等众多高难度保护工程。

　　到了中午，勘测组准备回小旅馆吃饭。他们所有设备的重量有一百五六十斤，队员随便拿出一件很小的仪器说：“这价值就超过20万元呢。”所以，队员们把工具尽量随身携带。

　　走到灵隐飞来峰景区门口，门卫把他们拦住了：“你们是哪里的？”周建波说自己是到飞来峰工作的，门卫疑惑地“哦”了一声后，放行了。

　　给菩萨拍立体照片

　　“用以往的勘测方式，无非是先为佛像定点，然后绘制平面图。而这次，我们运用了最先进的设备，就是在电脑上还原造像的立体图片。

　　9名专家来自北京建设综合勘察研究设计院。他们分3组工作，一组专门给造像拍，一组绘制1：20的造像图，另一组绘制1：500的造像图。专家们给每尊造像都拍摄两张照片。在电脑上，两张照片通过小纸片定点重合后，就能出现一张有立体效果的立体照片了。

　　后期，他们还将菜用“磁波定位”的方法，把佛像里里外外被侵蚀孔洞全部找出来。“磁波定位”就像海浪碰到岩石会撞回一样，根据磁波返回的波幅高低不同，可以清晰地“看见”造像内部的大小毛病所在。

　　保护难题不少

　　飞来峰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前天，因为勘测需要飞来峰被“剃”了一道刘海，部分青藤被清理掉了。立刻有非议说，飞来峰变难看了。

　　灵隐飞来峰景区的文保员朱宇勤，随时了解保护工作进程，化解误解：“飞来峰太受人瞩目了。但至今，我们还没砍过一棵胸径10厘米以上的大树。”

　　事实上，飞来峰上的大树是保护工程中一大隐患。树的根系将加剧造像周围的裂缝，专家们说他们试图在植被和文物之间找到保护的平衡点。但，真的很难！

　　这样的矛盾，这样的难题，在飞来峰保护工程中，还有不计其数。

　　永久复制飞来峰造像

　　杭州市国家级文保点公园，每年门票的20%都留做文物保护储备金。飞来峰造像保护工程一期所需的144万元，就是出自这笔储备金。杭州市园文局文物处处长卓军告诉记者：“这笔钱是我们硬邦邦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飞来峰摩崖造像对杭州太重要了。”

　　李宏松告诉记者，保护工程短则五年，长则十年，保护工程总投资则会在6百万至1千4百万左右，但也不排除有变动的可能。

　　杭州正在申报“西湖·龙井茶”世界文化景观遗产，灵隐飞来峰摩崖造像是杭州的“王牌之一”。浙江省文物局文物处副处长杨新平认为，保护好飞来峰摩崖造像，不论对杭州，对中国，乃至对世界，都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保护人类文明碎片，保护地球文化遗产，杭州人责无旁贷。

　　记者跟踪：

　　保护工程的“三大悬念”

　　保护方案成败与否，直接关系造像的生存，目前预定的保护方案中，有“几大悬念”值得关注：

　　一、在山顶设排水明沟。在山顶分水岭北坡沿参观道路设置排水明沟。目的在于截断大气降水对造像区补给途径，并将水流导出造像区，对大型溶洞顶部砌筑截水墙。

　　二、对地表防渗区周边设置地表排水明沟，明沟底部作好防渗处理。目的在于确保防渗层的稳定性，并有效截断大气降水垂直入渗的途径。

　　三、龛顶截水沟。对造像龛周边严重溶蚀，有可能加大对造像影响的部位，在有足够依据的前提下，可考虑砌筑修补；在造像龛顶部剔凿截水沟，使地表水沿截水沟排至沟龛两侧，控制水流对造像表面的进一步影响。

　　对造像上的沉积钙制物，专家将逐步清理。调整造像顶的大型树木，培以草本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