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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90年代，美国实力膨胀，在许多领域占有绝对优势，这使它在政治，安全，市场行为上得不到有效的制约和监管，这次系列财务丑闻不过是它经济领域优势过分膨胀的必然负面后 ——黄仁伟
美国经济的问题除了公司治理出了纰漏外，最根本的是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发展失衡以及传统经济和新经济发展失衡所导致的。 ——徐明棋
造成美国与欧洲大公司频频进行财务造假的原因说到底是由所有权制度创新、企业制度创新、以及技术创新的发展不平衡所造成的。因此，我们不能用美欧大公司假账丑闻作为根据，轻易地宣称这些国家的企业制度与市场制度是无效的。 ——华民
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微观主体缺陷是长期存在的，难以根除，但表现为时轻时重，时隐时现。 ——程恩富
新闻提示
近期，美国财务丑闻频频发生，从安然到世界通讯，一个接一个的大公司砰然倒下。这些现象都暴露了美国经济的微观结构缺陷，那么，这是如何形成的？还将持续多久？如何影响美国经济？从中，我们如何看待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制度优劣、文化价值？昨天，沪上相关专家应邀做客文汇报，就上述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横看侧看觅根源 三个泡沫：虚拟经济泡沫 美元储备泡沫 房地产泡沫
黄仁伟（上海社科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教授）
美国大公司系列丑闻造成股市下滑，道·琼斯指数跌去2000多点，美元对欧元和日元的汇率都降了10％，这与美国GDP增长高达5％的良好表现背道而驰。从全球经济和长期发展的视角来考察这种现象，不难发现，这是美国十年经济繁荣后的泡沫外化，这些经济泡沫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虚拟经济泡沫膨胀。十年间，美国实体经济增加50％，而道·琼斯指数从3000点上升到11000多点，升幅超过了此前100多年的升幅，虚拟经济增加4倍。
其二，美元占世界各国官方货币储备的比例过高。2000年底，这个比例高达76％，而美国GDP只占全球GDP的20％。一旦外国投资者对美国股市失去信心，就会撤资。要维持美国股市，每天需增加13亿外汇美元。而目前，每天竟有10亿美元外流，美元的贬值趋势不会改变。
其三，房地产市场假繁荣。股市下跌，一方面造成外资撤逃，另一方面促使国内资金涌入房地产市场。资料表明，美国17个城市房子卖不动，房地产价格已经到了临界点。
此外，美国政府对经济泡沫的扩大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上个世纪90年代，美国实力膨胀，在许多领域占有绝对优势，使它在政治，安全，市场行为上得不到有效的制约和监管，这次系列财务丑闻不过是它经济领域优势过分膨胀的必然负面后果。
两个失衡：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 传统经济和新经济
徐明棋（上海社科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国际金融室主任、研究员、博导）
美国经济的问题除了公司治理出了纰漏外，最根本的是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发展失衡以及传统经济和新经济发展失衡所导致的。
高度发达的金融业对美国经济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也是美国经济实力的重要方面。但是，金融业的发展与实体经济发展两者之间毕竟是后者决定前者。脱离了后者，前者的发展就缺乏坚实的基础，最终必然会生出泡沫。当美国IT产业处于创新和高速增长时期，建立在IT产业高速增长基础上的各种融资活动也迅速膨胀，金融活动的膨胀使金融资产的收益率在短期内直线上升。但是，当金融资产的收益率高于社会平均利润率时，意味着它们已经脱离了实体经济的基础，成了无源之流，尤其是股市此时已经是在虚转，泡沫正在不断生成。靠不断进入的资金支撑的股价终究无法长期维持，一遇风吹草动，泡沫就会迅速破灭，而公司假账丑闻只是引发金融泡沫破灭的导火索。
美国金融市场的资源配置在很大的程度上被所谓的概念所左右，而不是企业和某个产业的实际的赢利能力和发展前景。于是过多的资金被导入与IT概念相联系的行业和企业，出现了IT产业的过度投资，并最终导致经济出现下滑和衰退；另一方面，传统产业的正常发展受到抑制，融资规模减少，传统行业的大公司为了在金融市场上能与IT企业一样能创造奇迹，要么就做假账以吸引投资者，要么举巨资涉足IT业以搭IT热的便车，世界通讯公司只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它一边做假账，一边投巨资于宽带设施。结果，当IT产业密集型的创新期过去后，投资热减退，泡沫开始消减，这些公司的问题也就一一暴露，使已经处于调整过程的金融市场雪上加霜。
理论根源：“经济人”理论 私有产权理论
程恩富（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院长、教授、博导）
从意识层面分析，西方主流经济学长期宣传自私的“经济人”理论，导致经济活动中严重缺乏诚信。他们一贯强调每个微观经济个体只须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并可以自动达到企业利益和社会利益最大化，这就极易促使会计、审计和管理者利用信息不对称去做假账等等。正如索罗斯近日所说，美国人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时，并不在乎其道德水平。
从产权层面分析，私有产权及其分配机制容易形成作假的内在驱动力。当代西方复合产权股份所有制的基础仍然是私人所有和按资分配，在投资者期望值趋高和竞争高压下，合法或非法地造假，能使公司股价快升，不仅财务总监，而且企业高级管理层，乃至董事层可以通过股票期权和持续增加的高额年薪等来中饱私囊，而一旦出现问题，内在私人利益和外在市场压力又往往诱使企业内部控制人铤而走险，引发危机和大丑闻；由几个合伙人构成的中介性会计审计企业也容易出现上述问题，达成造假共识。
马失前蹄何时休？ 泡沫还会不断破灭
黄仁伟：美国公司丑闻只是过去十年间被“三高一低”的繁荣所掩盖的问题的冰山一角，三大泡沫如果全部破灭，美国又会面临经济大繁荣后的大萧条。美国在过去的100多年里，已有两次大繁荣之后出现大崩盘，一次是1897年到1901年，当时大公司广泛兴起，但不久就迎来了第一次托马斯繁荣后的崩溃；第二次是1920年到1929年，十年经济繁荣后的萧条直到二次大战后才恢复。
股市走低的可能性小
徐明棋：美国股市的低迷状况还会维持一段时间，但是，进一步走低以至于崩盘的可能性较小。原因有四：一是美国政府已经采取各种措施在防止这种可能性的发生；二是美国实体经济目前毕竟是处于恢复性增长阶段，股市泡沫的挤压即使调整过头，也不至于脱离实体经济太远；三是左右美国股市的机构投资者和国际金融资本虽然会在股市大起大落中获利，但不会希望美国股市崩盘，一旦有利好消息，它们就会适时进入；四是全球资金相对充裕，它们必然要寻求获利的场所，欧洲和日本经济虽然也在复苏，但前景比美国更不明朗，因此大部分流出美国的资金并未进入欧日的股市，而是以货币形态的短期资金游离于国际货币市场，一旦机会成熟，它们多数会重新回流美国股市。
连锁反应持续有日
程恩富：近日，美国股民控告威望迪环球集团和前总裁梅西耶发表假公报，并受到法国交易所业务委员会搜查其总部；法国法院已传讯法国中央银行行长特里谢，他也涉嫌假账案。可以预计，美国的假账等丑闻曝光还会连锁反应地持续一个时期，并会波及到某些国家。因为最近魏斯评级公司调查显示，仅在美国7000家上市公司中，就有超过1/3的公司可能篡改盈余报告的问题。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GDP增长只有2.5％
徐明棋：美国股市危机对美国实体经济有没有负面影响呢？答案是肯定的。自今年5月中旬至今股价的下跌已使美国家庭的金融财富缩水了近2万亿美元，财富效应对美国消费和GDP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据雷曼兄弟公司估计，财富每减少1美元，支出就会减少4美分。仅金融财富缩水直接导致的美国家庭消费减少就将达800亿美元。这对靠消费支撑的美国经济不能不产生消极影响。另外，上市公司对未来的盈利形势将变得更谨慎，投资的规模也会缩减。因此，美国今年的经济复苏将缓慢而乏力，GDP增长率预计将只有2.5％左右。
下半年复苏希望小
程恩富：2001年第二季度美国经济增长已下滑至0.3％，第三和第四季度的负增长正式形成21世纪“新经济”条件下的第一次经济衰退。不过，美国执政者为了推卸责任，故意夸大“9·11”事件的负面影响。今年第一季度增长达到6.1％，可是，系列会计丑闻等使股市下滑，信用危机不断扩散，加上本年财政赤字1650亿美元，美元兑欧元和日元的汇率又下降等，刚好转的美国经济面临种种风险。美国摩根－斯坦利公司的著名经济学家罗奇近日预测：美国下半年即使不衰退，经济复苏也只会死气沉沉和令人失望。
榜样还有示范效应？ 制度创新带来的漏洞
华民（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所长、教授）
造成美国与欧洲大公司频频进行财务造假的原因说到底是由所有权制度创新、企业制度创新以及技术创新的发展不平衡所造成的。因此，我们不能用美欧大公司假账丑闻作为根据，轻易地宣称这些国家的企业制度与市场制度是无效的。
公司财务造假既是一个老问题，又是一个新问题。
从老问题的角度来看，为什么财务造假的公司都是公众持股的大公司，而不是内部人控股的小企业，如家族制企业呢？原因很简单，内部人控股的家族制企业经营的是自己的企业，管理的是自己的财产，因此他们没有造假的动机，更何况，它们中的大部分企业都是不公开上市的，根本就不存在通过财务造假推高股价的必要。但是，作为公众持股的上市公司就不同了，他们与那些被称之为“别人”的投资者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委托－代理”关系，于是，“道德风险”和“代理成本”问题就产生了。结果，当投资者不能对公司加以有效的监管时，大公司的经营者就会不择手段地谋私，包括今天发生在世界各地的大公司管理者通过财务造假来增加自己收入的行为。
再从新问题的角度来看，美国与欧洲发达国家的公司财务造假，与企业制度新和新经济的崛起有关。比如，美国投资者为激励企业家努力工作，设计了期权激励机制，这是企业制度的一种非常重要的创新，但是，他们却未能设计出一套与期权激励机制相对应的约束机制；再如，美国新经济的发展使新经济部门企业的无形资产大幅增加，但是美国的会计制度准则却并未做出相应的调整。如此等等。结果，当美国公司经营者的期权收益是与公司股票价格的涨跌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这些大公司的经营者就有了通过财务造假来推高股价的强烈动机。另一方面，公司无形资产在价值计算上的巨大弹性，又为他们的财务造假提供巨大的空间。
缺陷长期存在
程恩富：实践证明，一国内部的经济不断社会化与生产要素的私有制之间的矛盾，国际社会的经济不断全球化与生产要素的私有制和国有制之间的矛盾，以及一国和全球经济的无政府或无秩序或无计划状态，必然导致一国和全球经济的紊乱和衰退。不用说日本、俄罗斯和阿根廷等许多发达或不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就是作为新经济样板的美国，也难以摆脱时而出现衰退的命运。由此看来，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微观主体缺陷是长期存在的，难以根除，但表现为时轻时重，时隐时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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