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RS改变了人们的防病习惯。

　　这种改变，在今年秋天，集中体现在一件事情上：“全民抢种流感疫苗。”

　　以往既不属于计划免疫也不能算稀有药品的“流感疫苗”，突然在一时间变得异常紧缺。

　　根据采访，北京市疾控中心今年储备了150万支流感疫苗。这个数字，是去年“经过动员才勉强达到的40万支”的近4倍。

　　但这个数字，还是远远不能满足今年北京市民对流感疫苗的需求。

　　紧缺现状

　　接种疫苗一度要查身份证，记者采访了9家门诊部，现只有一家还在限量供应疫苗

　　市民李女士今年没有接种流感疫苗，但以前她的单位每年都动员大家接种。

　　“本来9月下旬已经通知（单位）会集体接种的”，李女士说，“但到了10月中旬，一点动静都没有。”10月底，李女士被告之，今年流感疫苗太紧张了，单位订不到货。于是，李女士到家附近的医院咨询，医生告诉她，“现在（流感）疫苗都没有了，就是等，也要排号。”

　　“问一次，没有。再问，还是没有！”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李女士有些着急了。她说，父母家所在的社区医院不仅要排队，还需要看身份证，60岁以上的老年人才能注射流感疫苗。

　　这样排队等待流感疫苗的现象，在全市427个接种门诊并不罕见。一周来，记者采访了东城、西城、宣武、海淀4个城区的9家接种门诊，只有东城一家接种门诊还在限量接种，而流感疫苗的接种工作已接近尾声。

　　目前，依然有很多市民在等待疫苗。

　　“早就没有疫苗了！”11月6日，市儿童医院负责疫苗接种的保健科的谢医生告诉记者，医院所负责的片区共有200多个孩子，但到目前为止，6岁以下的孩子却一个都没有接种。谢医生说，本院职工也只能勉强保证一线医护人员的接种。

　　供求脱节最高峰在9月末到10月中下旬的20多天。

　　在东城区疾控中心，预防接种科每天的限量是50支，早到早打。一位负责接种的医生说，“每天只有50支，上班一个多小时就打完了。”昨天下午1点30分，东城区疾控中心门外还徘徊着一些市民，他们希望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接种流感疫苗。

　　在西城，有13万人口的月坛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负责保健的姚利民主任说，“从9月份接种开始到现在，只打了5000多支疫苗。”

　　昨天，市疾控中心疫苗接种门诊称需装修要停止向市民开放两周。而据市疾控中心的刘泽军主任告诉记者，“2003年的接种工作，最晚是在11月底前结束。”

　　厂家解释

　　疫苗研制生产的特殊性决定产家很难临时大规模生产，而我国对疫苗的政府采购行为，也限制了其供应量

　　目前，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指定使用的流感疫苗有3种，分别是福录立适、凡尔灵、爱阁力。

　　而这3种疫苗全部都是从国外进口。法国安万特·巴斯德公司是中国流感疫苗的主要供应商，北京地区接种的一半的流感疫苗都是从该公司订购的。

　　前日，巴斯德公司北京分公司市场部负责流感疫苗的产品经理郭建平向记者介绍，按照以往经验，中国每年流感疫苗需求量在500万支-600万支左右。针对今年的特殊情况，公司已经预测到流感疫苗需求会有所上升，因此比往年增加了50％的计划量，但还是满足不了急剧增加的市场需求。

　　据记者调查，由于流感病毒经常发生变异，因此世界卫生组织每年会在3月公布北半球当年发生变异的流感病毒，而流感疫苗的生产就是在随后短短的半年内完成的，接种时间也集中在一两个月。鉴于这种生产、销售的特殊性，临时大规模增产不太现实，所以今年中国有如此数量众多的流感疫苗需求，供需缺口肯定存在。

　　“缺口的存在其实也与中国目前的采购方式有一定的关系，”郭建平说。

　　而我国CDC却是政府采购行为，到了八九月份才会与生产企业签订协议确定当年的疫苗量，而一旦订购的产品当年卖不了，中国CDC还会将剩余产品退给商家，风险全由企业兜着。

　　所以，对于我国市场而言，计划生产量是由企业自己把握。鉴于流感疫苗难以保存和易变性，企业自然不会增加风险而过多生产。

　　郭建平说，目前该公司正抓紧生产和运输，预计在11月20日，一批约有10万支的流感疫苗将到货以解北京燃眉之急。但他同时也透露，每年巴斯德公司针对每个区域市场都有预先的生产计划，今年对我国市场计划供货总量也只有200多万支，其实这批追加的10万支疫苗也都是从其他省份调配过来的，所以北京今年即使再有更多的订单，巴斯德公司也只能望之兴叹了。

　　11月6日，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刘泽军主任说，“市疾控中心已经向全市427个接种门诊下发了130万支流感疫苗，还有20万支，将在月底接种工作结束之前陆续下发。”

　　疫苗分配

　　北京现已打了130万支疫苗，而部分疫苗通过集体接种渠道给了青壮年，许多老人、儿童仍在等待接种

　　那什么是流感易感人群？即60岁以上的老年人、儿童、慢性病患者、体弱者和一线医护工作者。

　　此外，“低保人群”也是免费保证接种对象。北京市第二医院保健科的左江宁主任说，“中小学生和由民政局划定的低保人群，是今年市疾控中心设定的两种‘专苗专供’人群，其他的，属于自己可以支配的‘机动苗’”。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打了这130万支疫苗呢？

　　昨天上午，北京市民周先生在单位的一再催促下去卫生院接种流感疫苗。疫苗是在10月初就由科室预定配发给每个职工的。

　　相对而言，需要接种流感疫苗却一直在接种门诊前排队等待的老人、儿童，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群体。

　　同样是昨天上午，北京市第二医院保健科动用了最后两支“机动苗”，分别接种给79岁的王红淑老太太和82岁的武玉文老先生。

　　王老太太是在该院做理疗时才知道自己属于易感人群、需要接种流感疫苗的；而武老先生则是问了多家医院才找到这最后一支“珍贵的疫苗”。

　　据统计，市第二医院所负责的西长安街社区大概有1万位年龄在60岁以上的老年人，目前已接种流感疫苗的，是500多人。实际上，全市427个接种门诊，目前的“机动苗”数量，只能用“寥寥无几”来形容。

　　“主要是大家初期都没有预料到今年的（流感）疫苗会如此紧张。”左江宁回忆。

　　9月中下旬，主动要求接种流感疫苗的市民数量日益庞大，他们巨大的需求一时间让医院和接种门诊本以为十分充足的储备变得紧张。

　　在最紧张的时候，“我们对接种的人要看身份证，60岁以上的老年人才可以购买疫苗。”左江宁说。尽管第二医院的做法只是少数。

　　为缓解疫苗紧张，10月14日由市卫生局下发到各区县疾控中心和接种门诊的《关于加强安全接种流感疫苗的紧急通知》也可见一斑，其中明文规定，“在重点人群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不得开展其他人群的集体单位接种……被接种对象需签字后方可接种，并将所有信息按时反馈到市疾控中心。”

　　而一度，流感疫苗在全市80%以上的接种门诊紧张至断货。

　　专家释疑

　　只有老年人和一线医护人员接种流感疫苗是利大于弊的，青壮年人接种需要谨慎

　　“仿佛觉得自己如果没打上就一定会得病似的。”在东城区疾控中心门外，个体经营者市民刘小姐说。

　　和刘小姐一样的年轻人还有很多，他们希望自己能够在今年打上流感疫苗。

　　实际上，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接种流感疫苗。

　　已经有专家在呼吁，青壮年接种流感疫苗，从长期来看，很可能是弊大于利。

　　孟庆义博士，解放军总医院的急诊科和发热门诊主任，在SARS期间也是北京市防治非典专家组成员。他对“全民广种流感疫苗”持保留态度。

　　“从科学论证的角度说，只有老年人和一线医护人员接种流感疫苗是利大于弊的；而对于青壮年，接种流感疫苗从长期来看，很可能就是弊大于利。”孟庆义认为，所有的半抗原与免疫之间的关系都是说不清楚的，每一种疫苗都有利也有弊。

　　而相同的观点，早在9月17日，市疾控中心的流感专家郭元吉教授就在央视访谈节目时说：“如果光是从流感角度来讲，没有非典的话，我个人认为今年的流感疫苗不要大张旗鼓地接种。”

　　有专家说，大家今年对流感疫苗趋之若鹜，最直接的原因，是对SARS或者说是对发热门诊的恐惧。

　　孟庆义肯定地称，今冬明春的呼吸道疾病应该不会大规模爆发。

　　从孟教授掌握的解放军总医院的急诊数据来看，目前每天接诊的流感病例只有两三例，这个数字，比往年同期还要低一些。

　　“这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孟教授说。“就是每一个接种了流感疫苗的个体，都会对其周围的人群形成保护层。如果按照目前北京市疾控中心公布的已接种130万支流感疫苗来说，这个比例应该是达到了。”

　　“还没有接种流感疫苗的市民，其实不必太着急，因为他们都是不投入成本而间接受益的人。”孟庆义笑言。

　　采写：本报记者 魏铭言 高 明

　　摄影：本报记者 薛 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