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庆贤

　　十余年前，当Politics，MarketsandAmerica’sSchools一书在美国问世时，几乎掀起了教育学界的轩然大波。众多的学者强烈反对JohnE.Chubb和TerryM.Moe在书中提出的观点，有人甚至批评他们是带着社会科学研究者面具的“理论空想家”。但是，事实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们承认并接纳了书中的观点，不仅在美国，西方的众多教育学、社会学，甚至经济学研究者也纷纷引用该书的观点，一时间该书成为西方教育学研究中引用频率最高的学术专著，并且被西方教育理论界誉为20世纪最后十年间最具有影响力的教育改革论著之一。那么，作者究竟在书中写了什么，竟引起如此激烈的争议和在短时期内如此强烈的反差呢？

　　近日，当我看到由教育科学出版社推出的该书的中译本——《学校、政府和市场》时，不仅为作者的勇气、研究方法、分析结论所吸引。为什么美国政府致力于教育改革，却收效甚微？该书作者认为，问题在于美国政府本身，管制美国学校的政治制度总是把严格的规范要求强加于学校，这不仅有碍于学校建立高效率的组织，使学校成为机构臃肿、效率低下的机构，还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学生的自由成长。该书抽取了美国500多所学校，通过对两万多名学生、教师和校长的调查研究，搜集了大量的数据，深入剖析了美国的政治制度对学校教育的影响，得出国民教育的问题最终在于政治制度的完善的结论。为解决这些问题，该书采用了制度分析的视角，进而提出，应在基于新制度的基础上建立一种全新的公共教育体系，这种体系有别于由政府通过政治手段和科层制直接

　　控制的学校体系，主要依赖于市场和家长的选择，由政府间接控制。

　　为了论证书中的主要观点，作者梳理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美国中小学教育改革的进程，运用制度理论建立理论框架，把学校的组织形式和工作业绩与它们所处的制度环境相联系，从分析市场制度条件下的私立学校的优越性来反观民主科层制下的公立学校的体系所受的种种束缚。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得出三个主要的结论：第一，学校应该具有高效率组织的特征。例如明确的目标、严格的要求、科学的管理和高质量的教师队伍等，这些都是和学生的学业进步、身心发展密切相关的；第二，促使学校形成高效运作的组织的前提是学校的自主权的建立，特别是要摆脱外部的科层制的影响；第三，学校自主性与学校的制度控制之间有紧密的联系，美国现行的公立学校的体系抑制着高效率组织形式的产生。针对美国公立学校的办学方针、原则、组织和管理方法，作者还

　　提出了具体的改革建议，即从制度重建的角度建立公立中小学教育改革的方案。

　　该书为美国中小学教育改革的市场化取向，尤其是学券制的实施提供了理论基础，也因此引起了众多的争议。不同学者站在不同的角度立论点的不同，自然会产生不同的观点，这一点我们可以理解，而某一项学术研究也并一定要产生直接的实践效果，但是，如果它能促进更多的人关注该学科领域的实践问题，进而开展更深入的研究，难道这不是一项有价值的研究吗？尽管人们仍然对该书的观点存在争议，但是我们看到却是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政府要员开始关注书中的内容。如作者TerryM.Moe在中译本序言中所说，“之所以受到猛烈抨击，只是因为它提出了当前教育体制内部的群体并不乐意听到的结论。可是，社会科学的宗旨就是要言人之不愿闻，发人警醒，让人们更深入地了解社会现状。作为政治科学研究者，撰写此书实是我们的职责使然”。读到此处，我不仅为

　　作者崇高的职业职责所钦佩，我们允许学术界在科学的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有不同的声音和观点，但是指责该书作者为“理论空想家”的人，才是真正的理论空想家。在科学的分析的基础上，敢于面对现实，直指问题的症结所在，我想这或许也正是该书在多个国家成为教育理论畅销书的原因所在吧。

　　在我国积极完善市场经济体制之时，特别是在我国加入WTO之后，政府对学校的直接控制日渐弱化，而学校则拥有越来越多的自主权，教育活动也越来越多的呈现出市场经济下的特征。学术界对教育体制与政府、市场之间的关系的研究迅速成为热点，相关研究、评论日渐增多。该书严谨的分析框架、科学的研究方法、详实的数据分析和恰当的比较制度分析方法都将会对我们当前的教育理论研究、教育管理研究和政府的教育决策提供新的研究视角、带来许多有益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