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骆平
芭蕾似乎有着女性专属的姿彩,而铮铮男性仿佛不太沾得上边,天鹅湖里面的王子,穿着中世纪盛装,惟一任务就是一次一次将轻盈、柔若无骨的天鹅公主托举掌心之上。忧伤的天鹅公主依旧媚眼如丝,而举重若轻的王子则面目模糊——光芒从来都是女人的。
真正注意到芭蕾舞中的男性,是在观看2000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时候,那个俊秀、英雄般身手矫健的男人,惊鸿一瞥地从镜头前风云闪逝。让我无比诧异的并不是他的舞姿,反倒是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骄傲,好像在慎重其事地宣告,我是主角。刹那间,我迷上了他的矜持,男人的矜持。
他就是马拉霍夫,20世纪90年代中期红起来的俄罗斯芭蕾舞新生代巨星。因为他的缘故,欣赏芭蕾时,我渐渐开始留意男角的存在,也晓得了一些名噪一时的人物,像20世纪60、70年代的鲁道夫·努里耶夫,70、80年代的米哈伊·巴里什尼科夫,80年代末的伊戈尔·泽伦斯基。然而男人的舞蹈很难有荡气回肠的感觉,他们的舒展和跳跃老是有点钢筋铁骨的味道,因此大部分时间他们的表情都是风清雨微的。女角的蛊惑简直就是致命的。
我所喜欢的仍然是马拉霍夫。马拉霍夫是不一样的。他天衣无缝的弹跳可以造成悬浮片刻的感觉,他的四肢在半空中轻轻铺展,细细的灯影如碎雪一样落在他的肩上。他的脸上有孤芳自赏,性感到无法言说。
尤其酷爱他的《玫瑰花魂》,那一幕剧,他是主角。他穿着酒红色、绣满玫瑰的贴身丝质上衣,在微茫的灯光里寂寞地舞蹈并且深思。他的动作充满斩钉截铁的力量,那种刻骨铭心的孤独与忧郁的气质叫人想起普希金的诗歌,抑或是遒劲的中国古典书法。
马拉霍夫不怎么出现在媒体上。遍寻娱乐杂志,我仅了解他出生在1968年,母亲是钢琴家。他自小涉足舞蹈。他的老师是著名的芭蕾教育家,出名之后,马拉霍夫曾经神秘而虔诚地说,做舞者,首先需要学会倾听自己的身体。他对自己的身体有十足的把握。
再有是马拉霍夫的梦想。有人问他退出舞台以后想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他的回答匪夷所思,他说:“做个兽医。”
除了芭蕾,马拉霍夫的生活大概与当年那些博物馆、抽象画统统无关,他是一名舞者,纯粹的舞者,而舞者本质的功课,便是对于自身每一缕肌肉每一根脉络的关注。
也许男人的芭蕾更多不是用来诠释人性的温存,他们的舞蹈有大自然蓬勃生长的气息,宛如苍翠的植物、凶猛的兽类。我相信马拉霍夫可以成为杰出的兽医,他懂得生命的一切哀伤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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