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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工头残忍对待受伤工人 将活人送到火葬场火化

  2002年12月23日01:47  辽沈晚报

   12月19日,记者到河北省景县梁集乡三程村采访。村里一位老太太对记者说,我活了80多岁了,头一回听说活人还能拉去火化。

  老太太说,伤天害理呀!而在阜城县看守所,因导演了这一出“火化活人”的闹剧而被逮捕的柳振海却很委屈地对记者说:我送陈红旗去火化时,他只剩一口气了,我就是心急了一点儿,这也犯法也叫故意杀人?

  关于这件事得从头说

  陈红旗是一个老实人,村里人都说他老实。他真的老实。他没有上过一天学,51岁了,没娶过媳妇。父母过世得早,他就一个人过。出去打工,他从来不知道耍滑偷懒,他不说话,就那么干活儿,一年又一年地干。日子苦巴巴的,他就那么挺着。干得最多的活儿是到建筑工地上去做力工,搬砖运瓦。一个月下来,也挣不到多少钱,有时候要不着工资,就白干了。但他还是这么撑着,心里想着这样下去,总会攒下一些钱的。有了钱,就可以娶媳妇了。

  1999年5月,陈红旗投奔到邻村东柳村的包工头柳振海的建筑队,还是干他的力工。第二年冬天,在衡水干活时,陈红旗一脚踩空,从十几米的高处摔了下来。

   经医院抢救,保住了一条命,但是高位截瘫这样一个事实却就此再难更改了。他得在床上呆着,就那么呆着。可是谁来伺侯他呢?

  柳振海没儿没女,无亲无故,没有积蓄,陈红旗的确是到了绝路了。生存是一件恐惧的事儿。往下咋办,心里没有底,一点底也没有。柳振海心里也没有底。老乡,不能不管;在自己的工地上出的事儿,不能不管。可是怎么管?以后没完没了的医药费,没完没了的护理费,到底咋办?他有一点摸不着头脑。

   尽管极不情愿,可这医院还得住。尽管只做些最简单的药物治疗,每天也得百八十元的开销。问大夫,以后会咋样?大夫说,就算出了院,也得有专人常年护理,并且,用药 不能间断。这个人已经瘫了,再在医院里治,也治不好了,也站不起来了,干脆拉回去算了,雇一个人看着,也能省下几个钱儿。

  柳振海反复跟医院提这个事儿,医院也就同意了,给办了出院手续。出院之后,柳振海把陈红旗安顿到一家小旅馆里,包了一个小房间,让同村的柳新胜来伺候。柳新胜不懂什么护理知识,是冲着月薪500元来的。起初,柳振海还来看一看,送来一点生活费。日子久了,他也就不来了。柳振海不再露面,陈红旗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唉声叹气的份儿。

  由于没有得到好的照顾与治疗,到了2001年春天,陈红旗的病情急剧恶化,长满褥疮的身体开始大面积溃烂。负责照顾他的柳新胜也不愿意到他跟前去,就是送个饭,也是捂着鼻子,伸长了胳膊,往前够。苦不堪言的陈红旗常常在夜里发出瘆人的惨叫。店老板怕影响生意,就下了逐客令。

  柳振海没办法,只好又把陈红旗弄回他的老家东柳村,住在柳新胜家的一间闲房子里,还是由柳新胜伺候着。可是没过多久,柳新胜看陈红旗的病情日益恶化,怕人死在自己家里,不吉利,死活不让他住了。柳振海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陈红旗丢到村小学废弃的一间旧教室里,再也不管不问。柳新胜时不时地还来送个饭。

  柳振海送陈红旗去火葬场

  痛不欲生的陈红旗在那间旧教室里常常放声大哭。过往的村民很少有人过问,避之惟恐不及。早已不厌其烦的柳振海把陈红旗的死作为自己最现实最迫切的期盼,只是这一天来得太慢。终于,他等不急了。他忍不下去了。

  2001年7月9日,去送饭的柳新胜发现陈红旗已经张不开嘴了,就打电话,对柳振海说,人不行了,想办法吧。柳振海听了大喜过望,一桩心事就此了了,就租了一辆红色的大发车,赶到现场,和柳新胜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气息奄奄的陈红旗抬上车,然后吩咐司机,直奔火葬场。

  可是到了火葬场,陈红旗根本没有死,还在呼吸着。柳振海想了想,干脆能蒙就蒙吧。可惜,他的诡计让人家给识破了,一打开车门,要往下抬人,火化工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找来了领导,那领导急了,大声地训他,说你这个人,想把活人火化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说说。柳振海不敢说,只能溜。于是没死的陈红旗又被拉到附近的梁集乡暂住。事后柳振海承认,当时以为这一路的颠簸,应该可以把陈红旗颠死了,谁想到他竟然没事儿。

  随后的日子,陈红旗依旧滴水未进,身上的溃烂一天比一天严重。7月13日,柳新胜又给柳振海打电话,说你来吧,人不行了,这回真不行了。

  柳振海这一回有了经验,不能就这么去火葬场,得正规一点。他找到村里的干部 ,说那个陈红旗死了,给我开个死亡证明。村里人都知道这个事儿,就信了他的话,开了。拿到死亡证明,柳振海又去找同村的刘振田和柳海军,你们每人拿50元钱,跟我去收尸。二人就去了。去找柳新胜。几个人一起把陈红旗往事先准备好的大塑料袋里装。这时发现陈红旗还在呼吸,大家有一些发毛。这咋办?柳振海就说:先别扎塑料袋的口儿。

  车是从殡仪馆租来的。拉着装在未封口的塑料袋里的陈红旗,一行人就去了火葬场。可是这个陈红旗还是没死。到了火葬场,他躺在塑料袋里,听到了外面的鞭炮声,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儿,就拼命地动。火化工发现了这个怪事儿,把人又抬出来了。柳振海又被人家火葬场的人一阵骂,然后再把人弄回去。回来的路上,又租车又雇人的,火葬场都去了两次了,柳振海觉得自己有一点窝囊,就冲陈红旗发火,说你这个人,活得可真结实。到了一处路边饭店,一行人把陈红旗放在车上,进去吃饭了。出来一看,这个陈红旗还是没死。柳振海有一点良心发现,就把大难不死的陈红旗送进了梁集乡医院,但乡医院没收这个病人,病人的情况很严重,得送到县医院去才行,但柳振海没有送这个病人去县医院,因为去县医院得交1000块钱押金。一番折腾,没办法了的柳振海残忍地把陈红旗放到了乡医院的过道上。那一天很热。陈红旗就那样一个人躺在塑料袋里。后来,天又阴了,接着又下起了小雨。陈红旗还是躺在塑料袋里。

  围观者有上百人。其中有些好心人知道这个人曾两次被送到医院,就报了案。

  这怎能说是故意杀人呢?

  柳海军畏罪潜逃了。柳振海与柳新胜、刘振田被抓了。2001年8月9日,几个人 被戴上了手铐。

  记者在村里采访,村里人很为这几个报不平。柳新胜及刘振田的亲属更是不服。他们不过是帮着柳振海抬了一下,主要的事儿都是柳振海做的,是他指使安排的,那么他们两人怎么能是故意杀人呢?真是冤枉死了。

   9月30日,柳振海因涉嫌故意杀人被正式逮捕。

  而对柳振海,村民们又有一套说法儿。这个人也不容易,“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他们八竿子打不着。陈红旗摔坏后,柳振海不仅让他去医院治病,还雇人伺候他这么长时间,也对得起他了。

   接受审讯时,柳振海也振振有词,他问公安干警:要是我想故意杀他,还用送到火葬场吗?一个无亲无故的老光棍儿,我什么时候不能把他给埋了?如果,我想害他,在去火葬场的路上,把塑料袋扎紧,不就 完了吗?

  19日,记者在阜城县看守所看到柳振海。他说,我送陈红旗去火化时,他就剩一口气了,差不多了,我就是心急了点儿,可这怎能说是故意杀人呢?可是你现在后悔了吗?柳振海说,后悔。说后悔的时候,他一个劲儿地点头。他就是不明白这个理儿。他真是不明白。

  李广亭是景县火化场的工人,两次火化,他都在场。他说,我干了16年火化工了,没听说过要来火化活人的。

  陈立才是陈红旗的堂侄,是与陈红旗血缘关系最近的亲属。

  第二次火化没成,柳振海把这个事儿通知了陈立才。说你叔他现在在火化场,你来一下吧。陈立才去了,但是没见到。他又去找,打听,最后在医院外的过道上见到了堂叔。别人已经走了。他给堂叔擦拭眼角,堂叔说,别擦了,疼。

  有好心人给送来了西瓜和半杯啤酒。之后,柳振海又和陈立才联系,说这个事儿我们了了吧。我出点儿钱,你把你叔拉回家去养着。护理的后事我就不管了。谈来谈去,价码定到了7000元。立下了书面协议,互不反悔。

  日子并不宽裕的陈立才拿了钱,就去给叔买奶粉。

  三天后,他的堂叔辞别了人世。也辞别了此前所难以承受的所有苦痛。

   陈红旗死后,村里一些人知道他没儿没女没家,就来为他送行。许多人哭了,哭陈红旗的苦命,哭陈红旗的不幸。陈立才把自己的堂叔的骨灰葬在了自家的田里。柳振海,注定要为此犹豫不决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法律无情,柳振海只能静静地等待法律的审判。(记者 薛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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