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只脚的臭脚猫

　　3月24日，美军在攻打伊拉克南部重镇纳西里耶，一支伊拉克部队假装投降，在美国靠近准备受降时，伊军突然发动围攻，当场打死数名美军，并擒获了几名俘虏。美国中央司令部副司令约翰·阿比扎伊德中将指责伊拉克部队在战场上耍“小动作”，称它们只能用“诡计”来形容（《北京青年报》3月25日）多么可怜的阿比扎伊德中将，他竟然不明白连中国的小学生也知道的“兵不厌诈”的道理！稍后在纳西里耶的另一场战斗中，美军再次遭遇他们意想不到的尴尬：伊拉克军队利用妇女当作“活盾牌”，同时还向儿童分发了武器，并下令他们开火，致使美方约25名士兵伤亡（人民网3月27日）。好好想想，我们是不是对伊拉克的“娘子军”、“儿童团”、巷战、游击战、“人民战争”更熟悉一些，而对美国的那一套缩手缩脚、畏首畏尾的打法感到很不理解？

　　我把萨达姆的全民皆兵战术看成是一种“战时恐怖主义”。

　　恐怖主义的一个重要特点是，恐怖分子把无辜平民作为人质绑架在自己的武器上，把无辜平民的生命作为他们向被恐怖目标进行威胁或报复的筹码。恐怖分子的逻辑是，正因为平民是无辜的，任何伤害平民的做法都将受到道义谴责，所以，如果你不满足我的要求，逼得我忍无可忍伤害人质，或者你为了打击我而误伤人质，你都要为人质的被伤害承担全部责任。萨达姆的全民皆兵战术，就是把伊拉克的平民也武装成军人，把妇女、儿童当作“活盾牌”推向前线，只要你美军一不小心伤及“无辜”，你就犯下了人道主义罪行，就要受到世界舆论的非难。相反，在平民“活盾牌”的掩护之下，伊拉克军队既能减少伤亡，保存实力，又可以大大提高对美军的命中率，何乐而不为呢？

　　恐怖分子把无辜平民作为威胁或报复的筹码，但如果被恐怖的政府或组织并不重视平民的生命价值，并不在乎人质是死是活，那么恐怖分子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一个著名的例子是，当年项羽与刘邦争夺天下，项羽抓获了刘邦的父亲，把他带到战场要挟刘邦，刘邦却根本不尿吃他那一壶，说你我曾是拜把子兄弟，我的父亲也相当于你的父亲，你要真把他杀了吃肉，请一定要分我一杯羹！项羽的恐怖手段遂告失败。项羽是一个战争分子，但他终究没有成长为一个坚定的战时恐怖分子，因为他没有达到萨达姆那样高妙的境界。战时恐怖分子萨达姆比一般的恐怖分子更进了一步，他不但支持恐怖分子把美国的平民挟持为人质，而且敢于把伊拉克自己的老百姓绑架在战车上，作为迷惑、制约、打击美军的人质。他知道他面对的不是既不“老吾老”更不“以及人之老”的刘邦，而是不但要保护自己国家的平民、还要尽最大努力不伤害交战另一方国家的平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美国军队，于是他的战时恐怖主义奏效了，于是美英联军的缓慢进展令人失望了。

　为萨达姆的“人民战争”辩护的人也许会说，大敌当前，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政府发动人民拿起枪杆参加抗战何错之有？不要忘了，为全体国民提供国防服务，是一个国家的政府义不容辞的法定责任。政府用纳税人的钱养兵千日，就是为了在国难当头用兵一时。正如一个国家的政府的警察机构维持不了国内治安，该政府的权力即政权就岌岌可危，一个国家的政府的军队抵御不了外敌的进攻，这个政权的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一个国家的军队不能很好地承担起保国卫民的责任，这个国家的政府就应该向国民道歉，但是在伊拉克，政府在军队还没有彻底溃败的时候就组织平民“活盾牌”，用原本应该受到保护的老百姓来为原本应该保护老百姓的军队提供某种掩护，完全颠倒了被保护者与保护者的关系，这就好比项羽还没有抓住刘邦的父亲，刘邦却先行把自己的父亲绑在战车上威胁项羽：你小子有种就一箭射死他！……还好，中国古代的流氓帝王刘邦做不到这一点，但今天的伊拉克总统萨达姆就做得到，中国人不服不行啊。

　　李方先生在《伊拉克民众的选择》（搜狐视线3月27日）一文中说，“民主或者独裁，看上去是天大的事，但这只是和平时期，而一旦外国人打进来了，我看民族独立民族尊严才是天大的事情，其他一切都得让路，包括关于民主或者独裁的选择。固然美国人一再强调，无意占领伊拉克的领土，但是在一个美国扶植起来的政权的统治下，还能是真正意义上的民族独立吗”他也承认二战后日本在美国扶植起来的政权的统治下“搞得不错”，但他怀疑“如果让当时的日本人选择一下，他们会心甘情愿地听凭麦克阿瑟的摆布吗？”“今天，至少美国还没有占领伊拉克，至少还没有往巴士拉扔原子弹，伊拉克人还没有山穷水尽，他们凭什么要选择一个美国人扶植的政府，哪怕是一个民主政府？”除了沿袭了“救亡压倒启蒙”、“主权高于人权”、“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传统思路，李方先生还忽略了一个问题：无论是当年支持军国主义政府发动对外战争的日本人民，还是今天被萨达姆政府武装起来抗击美军的伊拉克人民，我们都很难说他们的行动一定是“民众选择”的结果，正如我们很难说萨达姆一次又一次以100%的高票当选总统，一定就是伊拉克“民众选择”的结果。如果说日本民众选择了一个军国主义政权，接着选择支持这个政权对外侵略，他们最终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难道在今天，对于“选择”了萨达姆独裁政权，并“选择”被这个政权绑架起来推向战场的伊拉克人民，我们就愿意看到他们也要付出日本人那样惨重的代价之后，才在“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如此”的情况下选择一个美国人扶植的民主政权吗？

　　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选择”了穷兵黩武的萨达姆独裁政权的伊拉克人民，近二十年来已经饱受战争、国际制裁、经济凋敝之苦，现在又被战时恐怖分子萨达姆以保卫国家（实为保卫政权）为名绑上战车，看来他们还得继续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是不是一种无奈的宿命？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