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2019年的可比数据来看,当年度我国月收入在5000以上的有7000万人,这一群体也被称之为我国的中产群体。
中产,并不是一个特别复杂的词汇,最早起源于西方,被用来形容市场经济中收入可观、工作稳定的群体,他们之中大多都具备一定的学识素养,通常被认为是一个经济体的未来。
前几天,一篇文章名为中产的孩子没有未来刷爆网络。
文章的作者曾经是华为员工,大概内容讲述的是两位华为前同事的对话,起因是一位同事读初二的儿子不想读书了,原因是他看到爸爸已经是名牌大学毕业生,还是研究生学位,如今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是天天加班。
于是乎这位读初中的孩子认为,自己考不上好大学,到时候只能比爸爸混得更惨,于是决定还不如早点去送外卖。
而这位父亲呢,在跟老婆商量后,觉得儿子反正学习也就这样了,于是就同意孩子放学后去送外卖。
这篇文章的作者最后总结说,中产阶级的教育焦虑,说白了都是增量已经没有了,国与国、人与人之间的内卷正在加剧,接下来几年只会更残酷。
中产的孩子是这样,那么中产本身呢?
中产,其实就是一个经济体高速增长的结果,有人乘上了快车道,有人迎到了风口,借助时代浪潮的趋势,实现了人类中第一笔财富的原始积累。
如今,和2019年相比,从宏观经济增长放缓的结果来看,这的确意味着市场中的增量时代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拼的就是存量,在一个存量的市场里,竞争的激烈会导致成本无限接近于零,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内卷。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一个名校毕业生再踏入社会寻找就业工作,和十年乃至二十年相比,必然会面临增长前景的放缓,简单来说,就是不再掌握生产资料,再高再牛的职位,也必将面临更残酷激烈的竞争。
时代的变量和个人的变量充满了一致性,以致于曾经我们多数人都以为,我们的7000万中产群体,还能够继续被放大。
在央行2018年底的例行问卷调查中,有28.6%的受访者倾向于更多消费,创金融危机以后新高,一个人的消费就是另一个人的收入,过去几十年的市场经济发展迅猛,其中一些人靠着产业政策和基建发家,但随着商业社会的不断蔓延,消费的升级必然会拉动我国中产群体数量的增长。
但2018年之后,变量越来越多,不确定性越来越多,影响到的不仅仅有商业公司的决策,还有人们的消费信心。
中美贸易摩擦、三年新冠病毒、全球贸易的碎片化和不可预知的集体情绪,消费升级逐渐变成了消费分化。
尽管有少数人不受影响,继续买豪车和奢侈品,但决定一个经济体增长的最大变量,依然还是中产和以下群体。
在那之后,中产消费群体没有继续增长,人们从向往更好更贵的生活方式,转向便宜而实际的消费。
一些公司押错了时代,甚至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以盒马为例,创办8年,前后投入数百亿元补贴、开店、做供应链,卖的依然是更高品质,价格也比菜场和普通商超都更贵。
但2022年,盒马收入550亿元,占整个阿里集团GMV不足1%,也仅仅只是实现扭亏而已。
宏观经济的变化,中产或许是最容易感知到的。
1990年日本经济泡沫破灭后,日本中产群体也最先受到冲击;根据日本社会学家今野晴贵的观察,他旗下的非盈利组织每年会接受5000件与劳动雇佣关系有关的咨询,他也见证日本吸血企业逐年增多。
曾引人津津乐道,让日本中产引以为傲的“终身雇佣制”,在日本宏观经济的严峻考验下,日本企业也最终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
在《吸血企业》中,今野晴贵写道:实在有太多年轻人在他眼前被一一击落。有的因为加班太多而过劳死;有的拼尽全力却没能得到公平肯定,选择自我了结生命;大量被公司驱逐出来的职场人,从社会精英变成依靠社会最低保险生活的人;还有的人永久地陷入自我否定,足不出户,从社会消失。
日本的企业并非一开始就是吸血企业,企业也希望善待员工为他们提供更好的福利和收入,但当企业自身的经营状况陷入不利居民时,“压榨”员工,有时候不仅仅能够降本,也能够增效。
而中产,在面对宏观经济增长放缓,面对企业的压榨时,已经成家立业的他们,更多时候没有选择。
经济增长放缓,意味着市场上需求减少,竞争加剧;企业找不到新的增长点,如果要想在市场中继续存活,只能压制员工、从而降低成本,提高公司的盈利。
但一个国家的未来,从来都只是人,而不是公司。
商业社会,本质上就是由一个个组成的,一个经济体、一家公司亦是如此,人们分工、协作、消费和生产,共同组成了一个社会。
当经济不景气时,公司压榨员工,迫切想要耗尽员工身上的价值,但最终,又会反噬到整个社会上。
中产频繁加班,没有消费时间,也没有消费欲望,甚至就连年轻人谈恋爱、结婚和生娃,都变得越来越没有兴趣,不是在加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当人们都被工作挤压疲惫不堪的时候,一切社会面的需求,都会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缺乏稳定的就业会导致生产力整体下降,勤奋工作的企业文化也会消失,人们的努力工作得不到想要的回报,浑水摸鱼的现象越来越频繁,最终成本和负担会被转嫁给整个社会。
不能开疆辟土,守护山河总能做到吧,但对中产来说,这依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房地产,是所有中产避无可避的话题,毕竟在今天这个时代,房地产或许才是中产的最大底气。
但2024年,头两个月的房产数据实在是不好看,去年全国法拍房挂拍总量达到79.6万套,比上一年增加36.7%,还创下了历史新高。
房地产的不景气,可能不是一两年或三四年的问题,而是一个长期性的问题,这一点已经不用多说,但凡稍微有点市场常识的人,大概率都会料到未来房地产要想保值,全国仅有的那几个地方,可能就相当于在篮球场里找鸡蛋。
资产不保值,增长有限,只能祈祷自己的工作别丢。
但中产依靠最大的外企、国企、互联网大厂,都在这一两年不断传出业务收缩的消息,其中当然不乏有大量的中产群体,人到中年面对失业的困境。
人到中年,一切可能还得从头再来,例如重新找一份工作,或是凭借对过往行业的经验,赌一把自己创业。
中产靠不了自己,靠不了房子,能不能靠孩子?
答案显然是不能。
2021年的双减,让不少本来有能力找机构辅导孩子功课的中产一脸懵,孩子被看起来放在了同一水平线上,但事实上学校变得越来越重要,优秀的教学资源和老师变得越来越重要。
而这些,又在无形之中加剧了进入该领域的门槛。
钱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花,本质并没有变。
中产的“中”,像是给人一种暗示,在社会和经济的意义上,这样一群人相对于地位更低或更高的人群而移动,有时离这群人更近一点,有时又离那群人更近一点。
同样,“中”也暗示了在人生漫长的一生岁月中,中产并非从出生起就有,有的人是奋斗半生,有的人与生俱来,还有的人从中跌落。
中产有没有未来,这其中也蕴含了这样一种焦虑。
有的焦虑是短期的,例如这个月的房贷,下个月孩子的学费;还有一些焦虑是长期的,例如我养老到底需要多少钱,万一生了病,又需要多少钱。
我们的社会公共体系,并没有试图去解决这样的长期问题,尽管养老金体系早已经存在多年,但更多的人们还仅仅只是把它当做是一种收入来源,而不是全部的养老保障。
过去我们常说,中产的焦虑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立足长远,预期锚定在未来,焦虑可能减少。
这是建立在国人“人定胜天”的价值观基础之上的,随着近年来增速的放缓,以及房地产的下行乃至人口的负增长,如果中产把预期锚定在未来,这种焦虑感可能会更深,而不是像回去那样减少。
这是独属于中产的囚徒困境,哪怕你还有一丝希望,但理性和你对常识的判断,都在不断挑战你对生活和未来预期的乐观。
如果我们鼓励中产和富裕群体都把存在银行里的钱拿出来消费,我们的经济增长引擎是否就会被驱动?
这看起来是个绝佳的办法,消费增多,人们的收入就会增长,还能够解决现阶段的社会内卷问题。
但囚徒困境的矛盾之处就在于,大家都这么做,整个社会受益;但如果就你这么做,一个人花光消费和储蓄,那么最终得益的,只是你的卖家。
当然,这件事的另一个难题在于,我们缺乏一个成熟经济体的社会保障体系。
这是中产的最大不确定性。
在一些成熟的经济体里,交了养老金和税之后,就可以把钱全花掉了;但在这儿,为什么你挣了那么多钱心里还不安?
因为没有一个很完善的养老体系,你靠你交的养老金,最后肯定是不行的,只能靠自己,可是靠自己需要多少钱呢?这是个无底洞。
生病也是类似的经验,没有人确定自己到底需要存多少钱,这取决于你生了怎样的病。
于是,除了富裕群体之外,不管是中产还是中低收入群体,都在拼了命的赚钱,拼了命的存钱,因为每天起来,你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是自己的身体先倒下,还是自己的钱先存进银行,没有人肯定知道哪个会先来,但可以确信的是,由于身上的责任太重(学费、房贷、四个老人),先把钱挣了再说。
经济学家辜朝明说,一个经济体应该在经济还能够增长的时候,全力拼经济,因为历史上任何一个经济体,高速增长都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一旦错过这个阶段,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等下一代人再说。
为什么要等下一代人?
我想,大概是等到一个周期过去,问题可能会被解决,但失去的信心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就像我们过去习惯了高速增长,就误以为我们能够永远增长下去,习惯了房价猛涨,就因为房价能够永远上涨。
人们总是乐于相信眼前的叙事,从而忽略了隐藏在背后的危机。
经济问题会被解决,但失去的信心,可能并不容易找回来。
end.
作者:罗sir,新青年的职场内参。关心事物发展背后的逻辑,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关注我,把知识磨碎了给你看。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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