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儒雅蕴藉自风流

——浅论张奇惠先生的书法艺术

文/刘建钢

在当代,随着书法实用性能的弱化,书法的内涵和外延都在不断的发生着变化。于是书法将何去何从?书法是否还需要继承传统,成为摆在每一个书法家面前的不能忽视的问题。张奇惠先生对这些问题的思考是认真、严肃、深入而广泛的,答案是肯定的。他以自己的书法实践做出回应:书法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优秀载体,它不应被弱化,而且也不能被弱化。在当代,书法更应该坚持继承传统,离开了对优秀传统的继承,书法只能沦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为此古稀之年的张奇惠先生对自己的书写进行了审视,在认真思考之后开始了打破自己书写舒适圈的第二次“突围“。他的“衰年变法“不是抛弃传统,而是向传统更深处行,去汲取更多的养分,以彰显自己的个性,顺应时代的发展。其实一代一代的优秀书家就是这样,在汲取优秀传统养分的基础上不断的探索,不断的放下,不断的一步一步向前走。李泽厚先生说:书法艺术是审美领域内人的自然化与自然的人化的直接统一的一种典型代表。毫无疑问张奇惠先生与他笔下的墨迹就是这样一个统一的典型代表,人书和谐统一。

济源是河南西北部的一个小城,这个小城可不简单,四渎之一的济水就发源于此,相传远古时期的中华人文始祖黄帝在这里祭天,它与古都洛阳隔黄河遥遥相望。这里不仅有雄壮的太行、王屋二山,更有一代山水画宗师荆浩,被后人称为"楷书之祖”的钟繇等等。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无数的文人骚客、艺术巨匠在这里留下了探索的足迹,璀璨的篇章,造就了这一方人杰地灵的洋溢着艺术光辉的神奇土地。张奇惠先生就生长在这片土地上,丰厚的文化积淀滋养着他,融入他的血液,流淌在他的笔下。

《论语·雍也》里提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生活中的张奇惠先生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工作时处事严谨,办事沉稳,待人接物如沐春风;工作之余,读书、写字独守书斋而怡然自乐。清代刘熙载云:“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书如其人体现了一个书家和书法的联系,书法全面反映了一个书家的学问,修养,志向,或者说,一个书家的综合素质会在书写时得以淋漓尽致的展现。张奇惠先生平和的处世态度自然在他的笔下呈现,形成了如他人一般的儒雅蕴藉的书法风貌,雅淡,朴拙,韵味悠长的书法特点。

内敛的性格,不事张扬的行为处事,腕下的从容,淡逸形成了张奇惠书法“淡”的精神状态。淡不是白开水,淡不是没有味道。东坡先生与苏二书云:“凡文字,少小时须令气象峥嵘,采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其实不是平淡,绚烂之极也。”如苏东坡所云,淡是绚烂之极。故张奇惠先生书法呈现的这个“淡”,是脱离技术层面的结体,章法之外抛却了雕饰、刻意的一任天真的人格化意趣。“淡”是面貌更是内在的品质,外表的疏淡,更彰显了内里峥嵘无一点俗尘气。“淡”在当代追求视觉效果,展厅效应的环境里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但也因此更加珍贵。孙过庭“志气平和、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是对张奇惠书法“淡”的最佳注解。

大朴不雕,是张奇惠书法的第二个特点。

朴是一种不加雕饰的书法审美感受,它是奇崛后的平正,是回归人性本初的自然流露。早岁张奇惠先生的书法以帖为主,沿二王一脉,直溯魏晋,故笔下点画灵动,清新脱俗。六十以后的张奇惠对书法有了更深的理解,退休后的时间自由也使得他可以更深入的去研究、探讨、实践。他将视角定位于魏晋以前的殷商甲骨,商周青铜铭文,汉隶,魏碑,以求朴拙之气,将情感融入书法线条,字体也更加浑穆耐品,作品愈加的古意盎然。

此时的他面对古人妙墨,不再仅仅局限于对其结字用笔研究,而是通读其文辞,了解其书写时代背景。在这个过程中,他已将古人书写的结体、章法熟记于心,此时再下笔临写自然能径入堂奥,得其神韵。师古不泥古方能进退自如,他懂得临古人法帖临的是法度,目的是要把帖中精华加到自己笔下,而不是单纯的去描模前人的字形。这就犹如王铎的“一日临帖一日请索 ”,“临帖“是为了汲取前人的宝贵经验,“请索“是为了学以致用,同时不致自己的书写个性泯灭,这个过程是终身的,目的既不是成为古人,更不是超越古人,目的是把历代优秀书家的书写经验作为养料拿来培育自己书写的“个性之花”。

讨论张奇惠先生六十以后的书法,不能不提《好大王碑》和章草。“《好大王碑》全称《高丽好大王碑》,又称《广开土王境平安好大王碑》,此碑据考为东晋义熙十年(414年)刻,此碑书法似隶似楷,有秦诏版遗意。方整纯厚,气静神凝,遒古朴茂,与东汉诸碑刻隶书相比,别具风格。”张奇惠先生尤其喜欢此碑的含蓄而内敛,数十年来临习不断,年过花甲之后在此碑用功更勤。在隶书创作中,他融入了“好大王碑”的古朴苍茫,用笔方中带圆,朴厚敦实。他在书写时流露出篆书的意趣,气象宏阔,形成了他圆浑涩劲、天真烂漫的隶书特色。

在行草书创作中,他更多的融入了章草的笔意。典雅生动,纵横自然。无论隶书还是行草书,朴拙审美是张奇惠先生一贯的追求。

张奇惠书法的第三个特点是韵味悠长。

曾读到一个故事:有位西北农村老太太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窗花剪得非常好,特别是狮子,让大艺术家都赞叹佩服不已。一次,有个大美院请她去上课,现场剪,很多师生跑来看,看得啧啧惊叹。课上完,接待人问老太太难得来大城市想去哪里玩下,他们可以带她去逛逛。老太太想了想,说她剪了一辈子狮子,但还从来没看过真的狮子,想看下。这好办,接待人便带她到动物园看了真狮子。然而,从此之后,老太太剪出的狮子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韵味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艺术的韵味产生在对物象表达的“神采“的追求,而不是形体。那么什么是韵味呢?这似乎很难用语言确切的表达,它更多的是一种感觉。相对于书法,它关乎书写者在运笔时的节奏、情绪、墨法。书法中的韵味与音乐、舞蹈、武术相仿佛,所以我们在书法作品中常常能感受到音乐的节奏,舞蹈的线条,武术的力量。剪纸老人作品中韵味的消失,看似突然,实则是必然。五代的荆浩在《笔法记》里云:“韵者隐迹之形,备遗不俗”,可见“韵”的表现很隐晦,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隐隐约约不露痕迹,而不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和盘托出。韵味关乎个人的综合素养和审美,它是自然的流露,而不是刻意为之。张奇惠先生书法作品中的韵味与他的个人素养、审美、取法密切相关,在淡、朴的加持下,韵味悠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物欲横流的年代,能够保持内心的简单、平静并不容易;在喧闹的当代书坛,能够保持独立、坚守,不为世俗所左右也不容易;出淤泥而不染之所以可贵,就在于这个行为看似简单,实则要真的做到并不容易。无疑张奇惠先生是清醒的,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锤炼了他的人格,坚定了他的内心,使他可以坦然笑对书坛的各种潮流,各种学说,各种主义,他清楚自己要什么。书写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已经是他的生活重要组成部分,无关名利。

不为时风所左右,不为近年来所谓的展厅效应所羁绊,这并不表示他轻视当代的书法。他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当代书法的发展,关注着涌现出的每一个优秀的书家,他为他们取得的每一点成绩感到由衷的高兴。我曾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一个年轻书家的作品,他由衷的对我说:“你看他写的多好,这里有太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就是因为他对待传统,对待当代的客观态度和包容心态使得他古稀之年的书作愈加的沉着内敛,不事张扬却丰富动人。舍弃形式,追求内美,彰显中国书法艺术的文化底蕴,博大情怀。

作为河南书法崛起的参与者,见证者;作为济源书法事业的奠基者,开拓者,引领者。几十年来张奇惠先生砚田深耕,乐此不疲。他的人和他的字犹如新疆玉龙喀什河的和田籽料,在经历了河水千淘万漉的冲刷后外表愈加朴实,内里却蕴含光华。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年近耄耋之年的张奇惠先生书写已进入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王国。经过“第二次突围“的书写愈加境开意豁,挥毫间看似的不经意,却透露出一种动人的审美力量。

在日新月异的发展中,张奇惠先生淡定从容。每日坐在画案前写字、读书、与友人闲谈,一派恬静。透过书斋窗户,他与王屋山下的阳台宫遥遥相望,思接千载。一千多年前,浪漫主义大诗人李白来到了这里,挥毫写下了一段流传千古的文字:“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可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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