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秸秆焚烧的根源是耕地退化死亡,这是石油农业带来得不治之症之一

虽然我们已经完成了由传统的农业国向新兴工业国的转变,但农业依然是国家的希望,仍然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大事,即便城市化推进了几十年,但农村、农业、农民依然是我们国家的核心问题,因为农村最广阔,因为农业最基础,因为农民人最多。

安徽薅草的农户在烈日下的麦田里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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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近日,一条山西省农户因为备耕焚烧农田秸秆,产生大量烟雾阻挡视线,导致荣乌高速交通事故的报道,让全国网友再一次注意到了秸秆焚烧的问题;而此前由于秸秆导致农田土壤虚化,导致冬小麦失水萎蔫;黑龙江农户由于焚烧秸秆被捕入刑;北方农民利用沙尘暴天气偷烧秸秆等报道,让人充分感受到了广大农村地区的秸秆问题有多严重。

这样的通告几乎每年都能看到

作为一名农艺师,我在此前的文章当中多次提出了农村秸秆利用的途径和方法,但由于普通人影响力有限,并没有引起大家足够的重视,一些秸秆处理的巧妙方法,是作者长久以来经验的积累,在看到网络上大量因秸秆导致的问题之后,一时技痒,忍不住又重操旧业,写下了这篇关于农村秸秆的文章,希望能给予广大的农民朋友以帮助,解决他们的困扰,也为更多有意在农村这片大有可为的热土上进行掘金的投资人,提供一条思路,共同解决好秸秆的问题。

除了果实,秸秆是大自然最热情的馈赠

秸秆问题,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农民的问题,不仅仅是三农的问题,而是一个全社会需要共同面对的问题,不止国内有,国外一样有。

秸秆作为大自然馈赠的副产品,在不同人眼里有着不同的意义,对于生物学家、农学家而言,秸秆作为农作物植株的一部分,是农作物在将太阳光进行生物转化之后碳沉积的产物;对于旧时代的农民而言,它是一日三餐最重要的柴禾;对于养殖户而言,它是进行养殖过程必不可少的一种原材料;对于社会学家而言,它是一种农民的烦恼,研究农民、秸秆和社会关系,才是他们的课题。

作者长在农村,无论是小时候的生活经历,还是长大后的综合认知,从来也没有把秸秆和问题联系在一起过,小时候农村那些高大的麦草垛,是农户家重要的财产之一,既可以用来烧火煮饭,又能饲喂家禽家畜,还能够用来烧炕取暖,我甚至建国为了一点柴草的归属打得头破血流的农户,也曾经见过为了报复本家,点了人家的草垛,被警察带走的农民。

如今的农村,很难见到记忆中的那种麦草垛了

高大的麦草垛里,是小时候躲猫猫的好去处,用力扯开一个小洞,钻进草垛里,外面用麦草伪装起来,闻着淡淡的麦草香,等待着小伙伴把自己找出来的经历,是记忆当中很温馨的一幕,我甚至爬上过巨大的草垛,在草垛顶上掏出了一个隐秘的小窝。

秸秆问题已成为农村公害

而今,大量的小康村从祖国大地一座座拔地而起,新农村的规划当中,早已经没有了草垛的空间,一些传统的用草农户,也只好把小小的草垛安置在路边或地头,因为只有这里,才能够取用方便,但绝大多数的农户,既不用秸秆煮饭烧炕,也不用秸秆饲养家畜,这些秸秆就成为了广大农村的废弃物。

属于奶奶的灶台里熊熊燃烧的是麦秸

如果让秸秆回归自然,秸秆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只需要一个雨季,大量的秸秆就会被微生物分解得成为自然界的腐殖质,但农村之所以把秸秆视为公害,主要的原因是缺乏对秸秆的科学利用途径。

秸秆年年产生,很多一年两熟的地方甚至一年产生两次,大量的无法利用的秸秆,只能白白沦为废弃物,成为农村的公害之一。

秸秆焚烧的原因

秸秆不焚烧,会占压一定的土地,其覆盖在农田之上,可能导致出苗参差不齐,最终影响到单产,很多经过初步粉碎的秸秆随耕作的土壤翻入浅层后,隔绝了土壤的毛细现象,让下层的墒情不能传递到土壤表层,就会导致农田缺水,而含有大量秸秆的土壤在灌水的时候,往往会让耕作平坦的农田,变得高一片、低一片,对于精细化耕作的农田来说,这些都是不可原谅的。

在过去,长草能喂牛,碎草可喂猪

况且,大量的秸秆埋入农田,成为越冬害虫理想的栖息地,随着天气回暖,大量的虫卵开始孵化,孵化后产生的害虫幼虫,就会危害幼嫩的禾苗,也是非常影响农作物产量的。

这样那样的烦恼,让农民很头疼,而一烧了之,往往可以减少后续的很多问题,对于缺少劳动力,甚至不愿意在土地上投入过多劳动力的农户来说,焚烧秸秆,是最彻底的解决方式了,而且经过焚烧之后产生的草木灰,具有一定的肥力,且在秸秆焚烧过程中,大量的害虫和虫卵,都会被一烧而没,可谓是一举多得了。

农户焚烧秸秆备耕

专家给农民提出的秸秆处理建议为什么不被看好?

我们的农业科学家,面对农作物秸秆大量焚烧导致的公害问题,提出的建议就是还田和过腹,通过初步粉碎后,按照专家的预想,这些粉碎后的农作物秸秆会随着翻耕进入地下,随之会被土壤中的微生物分解掉,成为土壤的养料之一,在秸秆粉碎还田之后,在实验室中可以很快改善农田的土壤结构,一方面提升土壤当中的有机质含量,改善土壤的团粒结构,另一方面能够充分解决巨量的秸秆问题,可谓是一举两得。

健康的耕作田土

但农民在实际操作中,往往和专家从试验田上获得的数据是大相径庭,这些翻入土壤的秸秆,一来粉碎程度不高,二来分布不均匀,再加上国内土地利用率普遍较高,在北方地区,耕作后的农田不会很快灌水,导致秸秆就虚埋在水分含量不足的土壤当中,往往很难腐烂降解,加上耕作之后很快进入冬季,在漫长的冬季里,土壤中的微生物活性降低,很难把秸秆完全分解掉。

无法降解的粉碎秸秆(经冬)

况且在农作物秸秆还田的问题上,很多农民秉承了老经验、老做法,根本不对还田的秸秆进行翻耕,就那么让随收割机洒落在耕地上,到了春季备耕之时,这些包含了大量越冬害虫的秸秆,当然就只能一烧了之了。

曾经麦收之后壮观的烧秸秆场面

按照专家的实验,在经过多年的秸秆还田之后,耕作层的土壤会得到质的改变,但实际上大田不是试验田,更不是实验室的理想条件,在实际应用当中,并没有完全按照专家的实验发展。而自然界的害虫,往往会比益虫增殖的速度快,因为益虫如果先出现了,就会面临无食物可捕的境地,而害虫出现之后,我们又往往会追求急功近利,使用农药灭杀害虫,无法培育出益虫的优势种群,从而导致恶性循环。

秸秆为什么不腐烂?

导致秸秆不腐烂的原因,在作者看来共有三点。一是在大田作物种植当中,喷施了大量的农药,这些农药,不仅仅对害虫有效,对于自然界中的微生物同样有效,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秸秆上的农药残留会慢慢降低浓度,直至消散,但秸秆腐烂降解讲究的就是一个时间差,在夏末收割之后的两三个月间,农残无法很快降解掉,所以会导致微生物含量低,种群度不丰,因而无法有效降解。

不止国内烧,国外也烧,这是美国式烧法

第二就是农作物秸秆的腐烂,需要一定的密闭条件,因为分解农作物秸秆的真菌、霉菌和细菌,绝大多数以厌氧菌为主,秸秆分解是一种厌氧发酵,在露天堆放之下,秸秆当中很难保持一个厌氧发酵的环境,因此堆放在耕地里的秸秆无法很快被分解掉。

这是日本烧

第三就是水分含量的问题,和第二种原因类似,三菌的生长和分裂繁殖,是需要在一定的湿度和pH值条件下完成的,露天散放的秸秆,很难保持相对稳定的水分含量,所以也没办法给三菌提供一个很好的生长、分裂和繁殖的条件,没办法达到一定的种群丰度,故而秸秆很难分解掉。

农田里初步分解过的秸秆

最后就是温度的问题,三菌的生长和增殖,也是需要在合适温度条件下进行的,大田中散落的农作物秸秆,也没办法保持一个合适的温度,即便是翻耕在土壤当中的秸秆,也无法很快被分解掉,这和长期施用农药造成的药害有关,土壤当中的微生物活性本来就比较低,故而即便是翻耕入地下的秸秆,也无法很快被分解掉。

历史上为什么没有秸秆问题?

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秸秆问题的原因只有两个,一个就是上文当中所说的,广大农户把秸秆作为重要的燃料来源,在生活当中完全利用掉了,燃烧之后的草木灰,是旧时代农家肥的重要来源,草木灰当中含有大量的碳酸钾,甚至可以作为速效钾肥给农作物做追肥。

草木灰是一种速效钾肥(未完全燃烧之后的草木灰是黑色的)

其次就是除了燃料,对于大量使用畜力的旧时代来说,农作物秸秆是家畜很好的饲料饲草来源,甚至是广大农家重要的肉食来源,中国旧时代养殖的所有家畜,是经过长期家养驯化形成的品种,普遍具有消化道较长的特点,能够很好地消化农作物秸秆。

农户正在冬储秸秆

中国古代的农户,甚至有一种税种,就是为官府养殖的畜力提供草料,在全体农业社会的共同参与下,海量的农作物秸秆,就这样被无害化处理掉了,经过过腹的农作物秸秆,经过发酵就是上好的粪肥。

农户在加工秸秆

而新时代以来,随着农业机具的大量投入,这些消耗农作物秸秆的渠道越来越少,一方面是清洁能源的大量利用,农作物秸秆不再作为燃料使用,二来就是畜力被淘汰之后,又丧失了一个秸秆消耗的渠道;加上化肥的使用,土地不再依赖粪肥,所以就导致了大量秸秆的剩余。

如何做可以避免焚烧秸秆?

秸秆既然是个社会问题,那依然需要社会的方法去解决,而不能只让农户去自己解决,解决秸秆焚烧的问题,最主要的其实就是秸秆的资源化利用,从多渠道、多方面,销号利用秸秆,才能让秸秆在国民生活中得到更大的消耗,从而彻底解决农村的这一公害。

会吐秸秆的收割机

秸秆处理过程当中,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劳动力的使用,可以按照每亩土地制定一个秸秆处理的单价,对农户进行一定的补偿,让农户自行消纳秸秆,也可以让社会企业消纳秸秆,按照谁消纳谁受益的原则,将这一部分补贴给予处置秸秆的单位。

运送中的秸秆

最后就是加大对秸秆利用的科研投入,其实困扰农户的秸秆问题,在科学家那里,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只需要正式立个项,设置一个奖励机制,就能够非常完美地解决掉农作物秸秆的问题,按照作者的经验来看,秸秆在经过糖化之后,甚至可以用来制备酒精,可以用来制取柠檬酸,可以用来生产生物质能源,甚至可以通过一定的技术改造,作为发电厂的发电原料。

秸秆的资源化利用

秸秆的资源化利用,可以氛围生物利用、农业利用和工业利用几个方面。

食物利用,就是上面所说的几种渠道,用来制备酒精(甲醇)等,其次就是农村广大的养殖户了,很多养殖户都有冬储草料的习惯,但往往受限于空间和加工能力,无法存储太多的秸秆,若是通过对收割机进行改良,将秸秆直接加工成压缩草粉,在地头实现装袋外运,就能解决秸秆体积大,运费高的问题。

未压缩的秸秆草粉

秸秆是非常好的农业利用物资,只是投入了劳动力过多,农户觉得不划算而已,在每个地头设置一个简易发酵池,将初步粉碎的秸秆装入发酵池当中,任何撒上菌种,浇水盖土之后,一个冬天完全可以将其转化为腐殖质,这些发酵好的腐殖质,可以用来饲养蚯蚓。

土壤的好朋友——蚯蚓

农作物秸秆还是非常好的培育食用菌的原料,具体的方法详见养殖蚯蚓的方法,都是利用发酵后的秸秆作为基质,装袋之后接种食用菌菌种,只需在合适的条件下让其增殖一段时间,就能收获到大量的食用菌。

秸秆栽培食用菌

当然,无论是搞养殖还是栽培食用菌,都是非常耗费劳动力的营生,农村地区之所以迟迟发展不起来,一方面是缺乏资金,另一方面就是农业风险大;即便是有那么几个有抱负的人,利用自己的打工所得,搞出了项目,但分散的农户,往往很难抵御市场风险,不是碰到销售难,就是碰上谷贱伤农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对农户的保障不够,没有为他们提供一个安心创业的环境。而想自己创业的农户呢,往往风险抵御能力是很低的,只要失败一次,那他今后再也不会自行创业了,因为与其费力创业,还不如打工日结来的实在。

有机农业正在远去

秸秆公害、秸秆利用的问题,归根结底是农业生产方式的变革导致的,农民在这一过程当中,其实并没有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很多农户,甚至种两种地,一种施粪肥,不用农药,生产出来的蔬菜和粮食自己吃,一种按照正常农业生产方式生产出来的东西外销,作为天天和农产品打交道的农户,他们非常清楚两种产品的差别。

传统农业劳作

这种差别,除了营养、口感和农残之外,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价格因素,用有机的方式进行生产,就意味着农作物的被动减产,而有机认证和社会对有机产品的认可度,又让有机农产品不那么吃香,再加上一家一户农户生产资料较少,也无法做更大规模的改变,从而导致我们传统的有机农业方式,正在与我们的生活渐行渐远。

人工除草

我们常常怀念的那种小时候的味道,意味着的就是农户的高投入和低产出,作为农业人的一员,我很清楚,在高产出和高价值之间,只能是单选题,是完全无法兼顾的,这只能依靠全社会的共同推动。

打药防虫

据说,与我们一衣带水的日本,在有机农业方面就下了很大的力气,不说日本民众是如何享受有机农产品滋养的,单说日本农户,一家人侍弄二三十亩农田,种植传统的粮食作物,就能生活得很滋润来说,我就对我们的农业生产未来,熄灭了有机的热情。

日本农户在交流

因为我们至今解决的,还是吃得饱的事情,想要吃得好,我们其实还真正的任重道远,这和作者一贯的观点一样,这不是几个农户,甚至一县、一省能做成的事业,是需要全社会的认同和共同的努力的。

秸秆问题,单纯来看只是秸秆无法被利用的问题,但实际上,它真的是一个社会问题,是一个需要国家面对的问题,我们在面对秸秆焚烧时,往往采用一刀切的方式,很多地方甚至出台了很极端的方式,但又有谁能真正地替农户考虑过,中国的农民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种着世界上最贫瘠的土地,保持着全世界相对高位的粮食单产,如果因为种地的事被刑拘,被处罚,我觉得是我们真应该冷静地思考一下,是不是我们从开始就错了。

麦收之后

说一千,道一万,秸秆焚烧的根源其实是耕地在持续地退化和死亡,这是石油农业带来的不治之症之一,在石油农业下,趴在农业上面吸血的虫豸实在是太多了,我们都知道有机农业好,生态农业更好,但真的不是农户奸猾,不是农民不努力,实在是任重道远啊!

作为一个曾经的农业从业人员,每每想到此处,我似乎全身的力气被抽空,想想上学时自己的理想,再看看如今的自己,我不禁为自己的无能而悔恨,也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浑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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