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文，话说宋咸淳五年（蒙古至元六年，1269年）七月，宋军大将夏贵趁汉水水位暴涨之机，决定率军强渡汉水，顺势冲破蒙军封锁，进入襄阳城中。为确保万无一失，夏贵使出声东击西之策，派人在汉水东岸虚张声势，假意要从此处发起进攻，暗地里则选派精兵在西岸集结。不料，蒙军主帅阿术却识破此计，命大将赵璧率军在西岸的新城周边设伏，静候宋军到来。
01
再挫宋军
翌日，宋军果然向西岸发起进攻。夏贵命人把战鼓擂得震天响，水陆并进向蒙军直冲过来。赵璧命官兵依托堡垒工事顽强抵抗，同时选精骑绕行二十余里，侧击宋军后方。宋军把精锐都调到前方冲击蒙军，后军多是老弱残兵，遭蒙军侧击后猝不及防，顿时陷入混乱。蒙军大砍大杀，夺得宋军五艘战船，而后摇旗呐喊。正在前面冲杀的宋军不明所以，看见后方突然出现了蒙军旗号，情知不妙，瞬间军心浮动。
要知道夏贵这支援军是抱定了长期坚守襄樊的决心而来的，不仅带来了大量的粮草、医药、军械等物资，有的官兵，特别是军官们连家属都带来了，打算入援进城后就在襄阳安家。所以等仗一开打，他们纷纷把家人安顿在后方，而后自己上前线玩命。这下子，突然看见后方被敌军给端了，他们全都阵脚大乱，有人立即掉头往回跑，想要救走自己的老婆孩子，连带着把后面跟进的部队都给冲乱了，场面极其混乱。
阿术见宋军已乱，知道机会来了，于是率蒙军主力尽出，前后夹攻，夏贵支持不住，只能下令退兵。不过，来时容易，走时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阿术亲领一军，在宋军之后穷追不舍，蒙军水军也大举进发，沿汉水追歼宋军残兵。宋军苦战一天，终在蒙军的水陆合击之下全线崩溃。有的官兵慌不择路，为保性命竟然往汉水里跳。别忘了，此时正是雨季，汉水水流甚急，跳河宋军将士很快就被滚滚江水吞噬，溺毙者达两千余人。夏贵仓皇奔逃，总算是捡回一条命。吕文德的女婿范文虎率一军支援夏贵，但在行进途中也被蒙军击败。范文虎撇下部队，跳上一艘小船狼狈而走，最后得以逃出生天。宋军二度救援襄樊，至此又告失败。
02
交通断绝
蒙军连续击退张世杰、夏贵两支援军，杀伤了南宋大量宝贵的野战军力，并严重打击了襄阳城中吕文焕等部宋军守军的士气。但宋军对襄樊的不断增援也让阿术、刘整感到压力山大。特别是这时候，除了南宋正规军外，不少百姓和抗蒙义军也自发地行动起来，趁着月黑风高夜，顺着蒙军包围圈空隙处的小路，潜入襄樊城内偷送给养。而蒙军经过多日征战渐露疲态，急需休整。鉴于此，阿术奏请忽必烈再派兵马，充实围城力量，严防宋军突围。忽必烈得讯后，命大将董文炳率军出山东南下，佯攻江淮，防止两淮宋军西调支援襄樊；同时，从全国各地抽选精兵及军需物资，源源不断供应前线。
不过，虽然蒙军全力以赴，但吕文德的吕家军却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在襄樊经营多年，守备措施充分。蒙军屡次攻城，均对高大坚固的襄樊城池无可奈何。而且城内粮草充足，加之义军的补给支持，尚可坚守。所以，连一向信心满满的刘整，对战役的前景也感到有些悲观。这时，张世杰的堂弟、蒙古汉军将领张弘范献上计策：“江陵、归、峡行旅休卒，道出襄阳者相继，宁有自毙之时乎？若筑万山以断其西，立栅灌子滩以绝其东，则速毙之道也。”（《续资治通鉴》）
我军只注重围城，却忽略了对道路的封锁。江陵、归州、峡州等地时常有商贩、旅客和士卒抄小道潜入襄樊，城中供给无忧，岂有自毙之时？如果我们在襄阳城西的万山建城堡，阻断其与西边联系的道路，在城东灌子滩设立栅寨，阻断其与东部联系的道路。这样一来，任凭谁也无法进入襄樊，守军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此计一出，立即被蒙军付诸实施。随着万山堡、灌子滩栅寨建设完毕，襄樊与外界联系的道路被完全切断。守军只能让善游泳者把蜡书藏在头发里，而后躲在渔船或水草下面浮水出城，从而与外界保持联系。可没过多久，这一办法被蒙军察觉。阿术马上加派船只严密监视水面，搜捕宋军信使，襄樊由此彻底成为孤城。
03
孤注一掷
随着蒙军采纳张弘范之策，襄阳守将的处境更加艰难。进入到咸淳六年（1270年），经过两年残酷战斗的消耗，襄樊柴、布、油、盐等生活用品日益短缺，而生铁、被服、药品等物资更是捉襟见肘。多亏粮草储备还算丰富，宋军这才能坚持下来。但如果不能早日恢复与外界的联系，就算城中粮食再多，也迟早会有耗光的一天。
局势迫使吕文焕必须孤注一掷，全力击破蒙军的封锁。二月，吕文焕精心挑选了马步官兵一万五千人、战船百余艘，水陆齐发，直扑蒙军万山堡阵地。处于逆境之中的宋军全都豁出命来奋勇冲杀，锐不可当。这时，万山堡守将张弘范正率军在堡外操练，突然间便见前方烟尘四起，宋军骑兵已经杀到跟前了。部将赶紧上前护卫，劝他退入堡内暂避。张弘范呵斥道：“我与诸军在此何事，敌至将不战耶？敢言退者死！”（《元朝名臣事略》）说罢便披甲上马，指挥蒙军列阵迎战，并传令诸军闻鼓而进，不闻鼓声则不得乱动，而后又派两百精骑绕道而行，杀奔宋军后方。
宋军靠着一股子拼劲儿猛攻蒙军大阵，但在蒙军的顽强抵抗下，几番攻击未果，士气渐渐低落。张弘范见宋军攻势已衰，马上下令擂鼓。听闻鼓响，蒙军立即转守为攻，前后夹击宋军。张弘范挥舞一条长戈往来冲杀，所过之处无人敢挡；部将李庭单枪匹马直入宋军阵中，连刺十余人下马，即使受伤仍死战不退。将军们都豁出去了，士兵能不拼命吗？于是蒙军上下人人争先，殊死奋战。宋军抵挡不住，大败而走。此战过后，襄樊守军彻底丧失了主动出击的能力，只能困守孤城，等待援兵了。
咸淳五年年底，因对战事感到绝望，自觉无力回天的吕文德重病不起。弥留之际，他因未能及时察觉蒙军进取襄樊的战略意图而叹息道：“误国家者，我也！”（《宋季三朝政要》）随后一命呜呼。宋廷念其前功，追赠其为太傅，谥“武忠”。诚然，吕文德的刚愎与狂妄，的确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但他毕竟是这时宋军中为数不多，称得上能征善战的大将了。他的死，使襄樊守军，特别是吕家军的军心士气大受打击。那么，吕文德死后，宋廷又会安排谁来主持襄樊战局？已成孤城的襄樊又能否在蒙军的围困中坚挺下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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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林森插画：吃硬盘吧、发达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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