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角卖豆浆油条的小摊上,和经营早餐的连锁店里,都能买到豆腐脑。大碗的内脂豆腐,淋上一勺黏黏稠稠的卤,加一点香菜末和辣椒油,咸香可口,风味不恶。但是,和很多特色名小吃一样,如今无论在哪里买的豆腐脑,味道都差不多,已经失去了“特色”。
我的故乡地处华北平原,豆腐脑浇咸口的汤,但记忆中的口味很独特。而且,小时候的豆腐脑并不是早餐标配,而是和卖豆腐的一样,小贩们或敲着梆子,或吆喝着,走村串巷地卖,一般在晌午或傍晚时分,才来到我们这个偏远的小村子。
那会儿的买卖人嗓门大,腿也快,蹬个二八大杠,不见买主不停车。所以一听到“卖老豆腐喽!”的吆喝声,我就要赶紧抄起家里的大碗往外跑,跑慢了保准追不上。钱倒是不着急带,把豆腐脑端回家再送钱出去,或者干脆下次再给,也是常有的。
豆腐和汤分装在两个密封极好的大铁桶里,一个扁平的小勺用来盛豆腐,一个极深的、大海碗似的大勺用来盛汤汁。一般是一元钱一份,而一份有多少,不称也不约,全凭卖家估量,大概就是两平勺的豆腐加一大勺子的汤。最后,还要加一些零碎作料:香菜末、辣椒油、碎葱花等。
当然,像我们这些小孩子买主,定要丢开面子,讨上两句“再多来点,多来点”,卖家也不含糊,准会再盛上大半勺子的汤,还要炫耀一番“咱家的汤是秘法熬制的骨头汤呢”。但豆腐宝贵,是万万不肯再添的。所以,当我第一次在北京吃豆腐脑时,那大半碗的豆腐把我下巴都惊掉了,反倒是卤淋得很少,像不舍得给似的。
后来,我发现北京豆腐脑的卤芡勾得很浓,还有黄花菜、木耳、香菇、豆皮等配料,味丰且咸,一点卤就够拌一大碗豆腐,食客是就着卤子吃豆腐。而我老家的豆腐脑浇的是骨头熬的汤,看上去有些稀薄寡淡,但实际上味更浓。村里顾不上做饭的人们,喜欢买豆腐脑,并不为吃豆腐,而是为了那碗热汤,好泡烙饼吃。
但是,汤里是万万缺不了豆腐的。那一点豆腐才是这碗豆腐脑的灵魂,发挥着画龙点睛的作用,极大地增加了汤的细润口感,也中和了汤的油腻。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端回家,两小片豆腐还沉在汤的底部,用筷子一搅,立马像蛋花一样散开。碎在汤里的豆腐不会再沉,全部悬浮在汤里,汤也就变得浓稠了。
这时,我们会迫不及待地把烙饼撕碎,一块一块地浸在里面,泡一会儿,再夹出来时,那已不是烙饼,而是浸满浓郁汤汁的山珍海味了。吃一块饼,滋溜一口汤,当真是滋味无穷。
我问妈妈:“这种豆腐脑,老家还有卖的吗?”妈妈说:“很久没见有来卖的了,现在条件好了,谁还喝那个呀,没滋没味的。”从妈妈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一点自责。她的潜台词是觉得小时候苦了我,以至于连一碗沾点肉味的豆腐脑都让我记忆犹新。
而在我看来,正是那一碗豆腐脑幸福了我的童年,现在想起来,都让我直流口水呢。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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